這李嬷嬷也是皇城裡頭積年的老妖精，自然明白個中意思，于是她上前言語了幾句，大略意思便是說外間風涼，請各位貴女們都入殿安坐。

各家姑娘們也都知曉進退，有人遞台階，她們自也是會走下去。沈清晏看着這行人離去，想到鄭嫣也在，便又同李嬷嬷吩咐了句，将她們都帶到離鄭賢妃稍遠些的尋幽園中。

鄭嫣走了幾步，回頭看着廊下那一對相互對視的男女，心中微微泛起些許酸澀。如他們這般情深不移之人，又如何能容旁人橫插一腳進去？

而她即便再不願，也必須要想個法子将自己移栽到這對并蒂蓮身側。

各家貴女離去，沈清晏又着實困倦，徐徽甯便提出讓蕭恕趕緊把她架去内殿休息，免得虧了身子。蕭恕那說一不二的脾氣，沈清晏也無謂在此等小事上同他對峙，便也點了頭。

如此一來，這廊下就隻有他們三人了。徐徽甯猜到蕭冼塵要教訓蕭如月，随意尋了個由頭，說是離開實則是躲到了不遠處的矮樹叢中偷偷看戲。

眼見再無外人，蕭冼塵闆着一張臉，道：“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若非子顧念着阿娘與皇後殿下實屬一母同胞之情，就憑你方才所言，都能直接着人對你行杖了！”

“兄長怎麼幫着外人來說我？”蕭如月很是不服氣，“我又沒說錯，那個沈氏原本就是個死了爹娘的賠錢貨，憑什麼那樣的人要踩在我頭上？”

“你還敢說！”蕭冼塵揚了手，終是沒舍得打。“你聽着，臨川縣主心中自有丘壑，也就是她無心與你當真計較，若她真要與你為敵，你早不知折在她手裡多少回了！”

“如月，府外的事我與阿爹一向不同你講，因為我們覺得姑娘家就應該一世順遂，不必懂得勾心鬥角。再者，你是王府郡主，隻要有王府在的一日，便無人能與你為難。”

“但你也需知曉，你我皆為臣子，再如何，你都不該對皇後殿下不敬。她不但是大稽的皇後，也是你的姑姑，于公于私你都不該如此。”

蕭冼塵此人雖是不谙朝中權衡之術，但向來心思缜密，又識人頗準，故而才會屢屢查清積了多年未有定論的舊案。

他與沈清晏雖未有深交，但他亦知沈清晏此人若當真謀劃，就憑自家妹妹這打小被寵壞的性子，哪裡是能與之相較的？

正因如此，蕭如月合該惹不起便躲，可她卻總有事無事便要去尋一番事頭來挑一挑。眼下沈清晏還未将這些事擺在心中，若有一日她實在煩了，蕭如月必定要吃虧。

聞得蕭冼塵提及明德皇後，蕭如月心中不免更氣。“她難不成真是神仙了嗎？什麼以一敵百，什麼以戰以戰，不照樣是個手染鮮血的惡鬼！”

“蕭如月！”蕭冼塵不由地提起了聲音，“你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此時他們皆在宮中，這左右指不得還有景帝的察子在旁。蕭冼塵不想再此地與蕭如月細說個中厲害，以免她再口不擇言憑白惹了是非。

“今日我便同你明說了，若你再敢對臨川縣主無禮，我會去告與阿娘知，讓阿娘好生罰你！”蕭冼塵平日裡鮮少擺出這般架勢訓示旁人，更遑論責罵蕭如月。

蕭如月見着他這般，饒是心中再不願，也隻能先行按捺下來了。

徐徽甯喜滋滋地聽完了牆腳，慢慢悠悠才走回廊下，想去尋沈清晏又覺得興許不是時候，便也隻好轉頭回了宣慶宮正殿去尋自家阿娘。

宣慶宮正殿裡頭坐着的人戶都是朝中重臣的家眷，長輩們一頭，晚輩們便坐另外一頭。徐徽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端着茶盞笑意盈盈。

也是，能偷着看到那樣一場好戲，自然是什麼都歡喜的。

鄭嫣坐得離徐徽甯稍遠處，見她是獨自回來，身側全無沈清晏在，便端了盞薄酒過去，想要套一套徐徽甯的話。

可惜鄭嫣根本不了解徐徽甯，這位長甯郡主平日裡雖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在對于該防着的人時，她也是個能做到事事死守于心的主。

就比如，面對鄭嫣之時。

鄭家的算盤沈清晏或許不知，但徐徽甯卻是時常聽聞的，隻不過背後議論此等事情終不是她徐徽甯的脾性，故而也時常裝個傻罷了。

“拜見長甯郡主。”鄭嫣先是行了一禮，随後将自己手中的酒盞舉起，道：“今日言語唐突，還請郡主見諒。”

徐徽甯掃了掃她面上裝出來的虛假溫順，道：“鄭娘子從未言語唐突與我，又何需我來見諒？”

鄭嫣面露尴尬神色，又道：“原本是想要同臨川縣主當面緻歉，隻是不知縣主身在何處，故而先向郡主告個罪。”

她知道鄭嫣多半是要打聽沈清晏的事，不曾想她這般急躁，開口便直接相問出來了。徐徽甯略想了想，看戲般地看向她：“清晏身子不适，表兄送她回去了。”

鄭嫣大張了嘴，她料到蕭恕定然是陪着沈清晏的，但卻沒有料到徐徽甯能直接如此堂而皇之地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