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恕紅着眼眶,淚水已然盈眶,他卻依舊強忍着不讓淚水滑落。
他或許是知道了明德皇後為何要這麼做的原因;他或許是知道了當年的隐事;他或許是明白了自己這麼些年有多愚昧。
可他卻依舊一個字都不曾說,不曾對天地說,亦不曾對沈清晏說。
她半蹲在蕭恕身側,伸手将他攬在懷中,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他的額頭。
沈清晏哼起了一首曲子,沒有唱詞,隻是一曲簡單的調子。那是昔日秦汐時常哼的曲調,透着些悲傷,還有無奈的曲調。
她知道蕭恕哭了,可她沒有低頭看,也沒有出言相問,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哼着那首小調子。
這世間總會有些事是不願同人提及的,哪怕是枕邊人。就好像,沈清晏也永遠不可能告訴蕭恕,她的真正身份,告訴他,其實自己根本就不是沈清晏。
明德皇後的冥誕之後,便是秦汐的。
自那日的插曲之後,沈清晏便一心忙着安排秦汐的道場法事,她也沒刻意去找蕭恕,隻是囑了欺霜姑姑這幾日多看着他些。
而在顧茗來尋她之時,她正在後院盯着人将第二日需要用的物品裝箱。
“茗姐姐?你,你怎麼來了?”
顧茗笑道:“你不是正旦要同我師兄定親了麼?我便同叔公一道過來了。畢竟,叔公是師兄的太師父,師兄同人定親,他怎會錯過?”
“蘭素姐姐原本也要來的,隻不過她有身孕了,不宜挪動。我原想着我留下陪着蘭素姐,讓阿晉過來的。但是吧,他那身子骨……”
着實過于文弱了些。
沈清晏嗤笑出聲:“顧老莊主呢?”
“在前院同秦老國公過招呢。”
“啊?”沈清晏急了,這秦老國公一把年紀,雖是年輕時領兵為将,身手不錯。但他面對江湖高手,多半還是要吃虧的。
待沈清晏尋過去,那兩位老爺子已經‘鳴金收兵’改換鬥嘴了。
“顧烏皮,你除了這身闆就沒個可提的地方了!”
“秦老四,你連身闆都沒了,你還能拿什麼跟我比?”
“姓顧的,你腳下立着的是我秦家的地,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叫人趕你出去!”
“姓秦的,這也是是我徒孫媳婦的家,你猜她會不會趕我出去?”
沈清晏覺得自己現在不應該出現,于是,她決定轉離身開。
“雩娘!”
“徒孫媳婦!”
然而,那兩位老頑童大抵是不打算放過她了。
沈清晏硬着頭皮走過去,面對着跟前兩位老頑童的質問,她笑意盈盈道:“烏皮是什麼意思呀?我隻聽說過陳皮。”
顧老莊主同秦老國公愣了愣,随即都大笑了起來,将此事揭過不提,又相互搭着對方的肩膀一起去喝酒了。
人嘛,便是如此,活着活着,就會将性子活回去。于是,便也有了老頑童一說。
今歲秦汐的忌辰人頭十分之齊。
秦老國公與秦遠自不用說,蕭恕自然也是要同沈清晏一道來的,就連顧老莊主同顧茗亦是一道來了。
自秦汐離世之後,這算是最熱鬧的一次了罷。
秦汐忌辰之後便是歲暮,沈清晏與蕭恕一道去宮裡頭參加了年宴。
今歲的年宴,汪貴妃推托身子不适,未有出席,便是由鄭賢妃陪着景帝。蕭如月被送到了城郊的庵堂,承宣王妃也借口稱病未有參加,隻有承宣王爺同蕭冼塵一道來了。
至于另外一頭的晟王,他雖是同晟王妃一道來了,但明顯面色不佳,一直黑沉着張臉。
蕭恕見她一直打量着殿内之人無心歌舞,輕聲道:“父皇說,明年便要讓皇兄離京就藩了。”
讓晟王離京就藩,這便意味着要立蕭恕為儲,正位東宮了。
隻是,以晟王的心性,隻怕不會那麼輕易就肯離開。
更何況,如果晟王離開,沈清晏也再想不出來能用何人來威脅汪令笙說出真相。
這些時日,她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在旁的事上,如今晟王既已将要離京就藩,那這一切之事都必須提上日程,早早了結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