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看着她,面上的笑容帶了幾分得意。“這個法子,是當時你殺了我的貓兒之時,我就想出來了的。”
“你将它淹死,我就要燒死你,讓你體無完膚。”
她将沈清晏的貓兒淹死之時,沈清晏才九歲。而她此時所說的這個計謀,居然是她九歲上便想出來了的。
“柳華蓮,我真的沒工夫同你在這裡細數往日。我今日給你兩條路,一條活路,你自己将這事的前因後果悉數寫下,再簽字畫押,我可保你一命,讓你出家做個女冠。”
“一條死路,你可以什麼都不用說,殺夫之罪必是會落在你身上。按大稽律法,殺人者死,我至多給你求個全屍。”
“大郎死的時候,我已被禁足,如何會是我殺的人!”柳華蓮的手心已然滿是冷汗,她的手指微顫,卻依舊死咬着牙關不松口。
“因為你是最容易被舍棄的那顆棋子。”沈清晏複叩着桌面,“真正的殺人兇手是誰,我已經知道了,你真正的意中人是誰,我也已經知道了。”
柳華蓮猛地擡頭,她的雙目睜得渾圓,眼神之中滿是驚詫。
“殺人的是莫家二公子。你假意與你這位二叔訴衷腸,實則是挑動他起殺心,将他的親兄長殺死。可莫家大公子既死,便必定需要一個兇手來擔起罪責。”
“那鄭禮是第一個替死鬼。他雖是身有陋習,獨好旁人的妻子,可他到底是宮中賢妃的舅父。若有萬一,陛下要保全鄭禮,那親手弑兄的莫家二公子,便一定會以死抵命。”
柳華蓮聽了她的這席話,心中反而定了少許。
“這莫家大公子身死,二公子抵命,那日後的家主之位,自然就是你的意中人,莫家三郎的了。”
沈清晏說到此處,柳華蓮便再也裝不下去,她神情慌亂道:“你胡說八道!”
“柳華蓮,你我免強也算得上在同一個院子裡頭生活了十幾年的人,你肚子裡有幾根腸子我可比你自己還要清楚。你雖然行事張揚,但卻是個外強中幹之人,所以這等計策也不可能是你想得出來的。”
“若你能想得出來這等計策,你就不會給莫家三郎制衣了。”
方才在柳華蓮院門外之時,沈清晏便注意到了。莫家二公子身上有牡丹花香,這等香氣是柳華蓮素日最為喜愛的,但尋常男子甚少會有人在自己的衣物上熏上此等香料。
那時,沈清晏便覺得這莫家二郎興許就是與柳華蓮有情之人。
可在莫家二位公子行禮之時,她又瞧見了莫三郎裡衣袖口上的花紋。那是青海紋,是柳華蓮最喜愛,也是最擅長的一種花紋。
“青海紋随處可見,你如何就能斷定是出自我手!”柳華蓮未及多想,就直接脫口而出。
“我可沒說那上頭是青海紋。”沈清晏又止了手上動作,道:“而且,你有一個自己都沒發現的習慣。”
“尋常人在繡制青海紋之時,那浪尖一定是朝内形成圓弧,而你,必定是要将浪尖朝外。柳華蓮,我說了,我遠比你要更加了解你自己。”
“為什麼……”柳華蓮開始喃喃自語,一聲高過一聲,最終咆哮出聲。“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個全家死絕的貝戋種什麼都能得到!而我有父母卻如無父母!”
“人活于世,吃苦或享福,皆有定數。在你眼中,我自小無人守護疼愛,因為哪怕我着了你們的道,被罰被打,外祖母也從來不會替我撐腰。”
“那你可知曉,外祖母為什麼不會嗎?”
沈清晏道:“因為你的祖父,因為外祖母記得承恩老侯爺的情義。她從前是個領兵征戰的女将軍,你是覺得她放下兵刃時日久了,就不會殺人了?”
“她不殺你們,隻是因為你們是承恩老侯爺的血脈,能小懲得過之事,從不會重罰加身。是以,你們便都無法無天,像足了你那個隻要臉面不顧其它的阿爹。”
沈清晏望向外間,心中略估算了下時辰,道:“罷了,你若不想開口也無所謂,反正替你謀劃之人必定是柳華煙,我直接去晟王府尋她便是了。”
“你向來不是個心思缜密之人,手邊又無可用的得力謀士,故而,能想出來這等法子的也唯有柳華煙了。”她作勢欲走,走了兩步,又回頭,道:“是以,她能當晟王府側妃,而你隻能嫁入莫家。”
沈清晏最後一句話,便像是在柳華蓮本就瀕臨崩潰的邊緣又推了一把。
“沈清晏!”柳華蓮将矮桌上的物什盡數掀到地上,“你究竟想幹什麼!”
她轉頭,看着柳華蓮那張早已失了端莊姿态的面容。“就是來看看你到底能有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