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能有景帝這番成就者,那些尋常物件都隻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隻有求而不得之物,方是他心中所想。
哪怕位高如景帝,他亦有求而不得。
景帝這一生雖有低迷,亦有不暢,但能得明德皇後相輔相伴,這是他先前十幾年都不曾擁有過的生活。
其後,他一步步從一個不受寵的低階郡王,再到之後的一國儲副。這條長達數年的人生路上,唯一讓他至今仍有遺憾的,多半便是那個早故的原配發妻了。
然而人死必定不可能複生,景帝沒有大肆搜尋與明德皇後肖像之人,并不代表他心裡頭就沒那個念想。
再送一個新的婆母出去的這種事,沈清晏自是不會做。故而就拉着蕭恕将昔年明德皇後時常會做的幾道菜又一并做了做。
連帶着今日夜宴的食單,都是照着昔年明德皇後喜愛的食物一一準備的。
沈清晏領下這差事,其實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蕭冼塵有言,承宣王妃與她不對付,追本溯源乃是因為明德皇後之故。秦汐明面上僅僅隻是明德皇後的半個授業師父罷,而沈清晏于此僅僅隻是沾了個轉折關聯。
就這麼牽強附會的關系,都能讓承宣王妃心中如此不暢,她才不會信僅僅隻是因為父輩偏心之故。
而能讓一個女人記恨這麼多年都不肯放手,大抵也離不開一個情字。
這些時日,沈清晏也算是将事情都想了個通透明白。就好比,為何汪令笙會行諸多矛盾之舉。
汪令笙當年為何會與承宣王爺珠胎暗結,她并不知曉。但若此事帝後心中皆是清楚明白,而那承宣王妃也應當是知曉個中詳情。
如此一來,汪令笙在大稽并無母族支持,明德皇後又身死,想來承宣王妃定然是拿捏住了昔年舊事,才能讓汪令笙為她所用。
想到此處,再想到之前那些針對晟王又針對蕭恕的事,沈清晏忽然也能想得明白了。隻要景帝這兩位皇子皆不堪承東宮之位,再有蕭冼塵賢名在外,宗室子弟中再怎麼挑選,都隻能是蕭冼塵了。
鬧了半天,想要帝位的不是承宣王,而是這位王妃。
隻要蕭冼塵稱帝,她自然就是太後,整個大稽身份最為尊貴者,舍她其誰?
汪令笙非是心思缜密能暗布察子之人,她心中所思所想的隻有晟王的安危。她不想牽連晟王,亦不想晟王再留在都城當中被人擺布,最終隻得出此下招。
如今汪令笙被廢,幽閉苑池宮内,沈清晏不可貿然入宮相問,便想借着這次壽宴,來試探一二。
宮人又将蒸好的白糖糕端上來,沈清晏道:“陛下嘗嘗,這味道可還對?”
“就是這個味道,難吃得緊。”景帝夾了一塊食用,鄭賢妃亦取了塊食用。
她嘗罷,道:“雩娘的手藝還真是奇妙,能做出可口佳肴,也能做出皇後殿下昔日的風味。陛下,這味道,真像皇後殿下昔年做的那樣。”
“陛下,賢妃,這都是讓殿在旁一遍又一遍嘗了味道的。妾無緣得見皇後殿下,隻能從外祖母口中聽得一二,實在是怕做得出錯。”
衛國公嘗了嘗,亦歎道:“這味道,确實像皇後殿下的手藝,并不好吃,但卻很久都沒人能做出來這種滋味了。”
東西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讓在座有關聯之人,都能憶起明德皇後。
沈清晏端着果酒,眼角掃過承宣王夫婦那頭,見承宣王爺執着糕點若有所思,承宣王妃那一張臭臉,心中就有說不盡的暢快。
倘若汪令笙都是從承宣王妃之令,那秦汐之死,或許也與這位承宣王妃脫不了幹系。旁的不說,便是隻憑她多年來心中的那一口怨氣不散,都足以讓沈清晏疑心。
眼見着承宣王妃臉色不悅,沈清晏的心情卻是十分之好,她正欲一口飲罷手中果酒,酒盞便被蕭恕抽走。
“殿下你做什麼?”
蕭恕将那盞酒飲罷,道:“你這酒量,還是莫要飲了。”
“這是果酒,不醉人的。”她自曉自己酒量不行,故而席間女子所飲的酒都換成了不易醉的果酒。
“你還是老老實實喝花露吧。”言罷,他便看向左右。小婉即刻就撤了沈清晏身旁的酒,命人換了花露呈上來。
沈清晏略微鼓了鼓腮幫,仿佛在口中塞滿了食物一般。蕭恕便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你也不想席間酒醉失态,挂在我身上吧?”他倒是不介意,就怕沈清晏事後懊悔。
主位之上的景帝看着他們如此,下意識便瞧着自己身側空出來的位置,随後夾了一塊燒肉入喉。
啧,真是難吃!
承宣王妃甫一回府,就在自己院中發脾氣,碎了滿屋子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