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樂大長公主家宴後幾日,沈清晏就又接到了大長公主的帖子。隻不過,這一次不是讓她過府,而是邀她同到城外臨江遊玩。
沈清晏依時赴約,與榮樂大長公主相互見禮之後,二人便同上了一葉小舟。
小舟之上除卻撐船的周嬷嬷,唯沈清晏與榮樂大長公主二人。舟内火爐之中燃着許多炭火,爐上卻空無一物。
榮樂大長公主取了一顆炭,又扔進了火爐之中,聽着炭火炸裂之聲,道:“我年歲大了,懶得拐彎抹角。”
沈清晏輕叩了叩矮桌,笑道:“大長公主放心,永芳縣主必定會覓得一位如意郎君。”
“哦?”榮樂大長公主挑眉,饒有興趣道:“那縣主是要給何人保媒?衛國公世子?”
沈清晏搖頭:“大長公主中意誰人,誰就會成為永芳縣主的夫婿,而且一定夫妻相和。”
榮樂大長公主的算盤聲,沈清晏還是能猜得到一二的。
榮樂大長公主聰明一世,自己的一雙兒女偏生沒有半點肖似她。如今她年已垂暮,生時再身負威望,死後也不過就是黃土一抔。自己兒女才能不濟,為保自己血脈長盛久安,她自是需要謀劃一二的。
北邙和親之人不是永芳縣主,□□樂大長公主卻依舊将她一道帶到都城,左右便是想替她籌謀婚事罷了。
在庸都,大長公主府便是庸都之最,再無可出其右者。若将永芳縣主留在庸都,不外乎便是招贅一名有才之士罷了。
但也将永芳縣主一脈與都城的關系推離得更遠些。
昔年之事沈清晏并不能盡數得知,但這些時日她所打聽得來的消息來看,榮樂大長公主并不是一個肯放開自己手中權利之人。此前她的所作所為,不是因為看淡名利,不過就是因為自己身後後繼無人罷了。
既無人以繼,榮樂大長公主再如何彪悍都無用,隻要她身死,子孫皆會沒落。
所以榮樂大長公主并不似那些史書上想要奪權之輩,無論自己是否能有繼人,都先搶在手上再說。
她要的是長久。
自己一時的風頭鼎盛并不足以讓她滿足。
榮樂大長公主手執着一根細長鐵棍,輕輕拔弄了幾下炭火。“那我若看中了衛國公世子呢?”
“倘若大長公主當真看中了,妾必定會促成此事。隻不過,”沈清晏擡手,微紫的指尖拂過自己的耳廓,随後拔弄了一下自己的耳墜,一如大長公主。“大長公主當真想讓永芳縣主入衛國公府嗎?”
沈清晏不明白大長公主這個動作所代表的意思,但那日家宴之上,她記得分明,大長公主在做完這個動作之後,她身邊的嬷嬷即刻就退了出去。
想來,這個動作必定代表了一個特定的意思。
榮樂大長公主蹙了眉頭,爐中的炭火又炸裂幾聲,随後,她忽然高聲大笑起來,好一會子才停。
“衛國公府的門庭,不适合飛燕。”
榮樂大長公主此言亦在沈清晏意料之中。畢竟徐衍先時曾受命景帝去往庸都,這前前後後近一年的光景,若大長公主将主意打到了徐衍身上,隻怕此時兩府早已結成親家。
而此時徐衍還在都城之中活成個獨行俠般,大抵,便是大長公主壓根不想讓永芳縣主與衛國公府沾上點幹系。
雖沈清晏并不知曉前事到底何如,但衛國公府已然是鼎盛之最,之後能維持與往昔不相上下已是不錯,若再進益一二,隻怕就要陡惹了滅頂之災。
這等事沈清晏看得明白,榮樂大長公主自隻會比她更為清楚。
“不知大長公主中意誰家子弟?”
榮樂大長公主看了眼兩岸枯黃景緻,道:“甯國公家的小兒子。”
甯國公府楚家為開朝元老,曆經幾代雖不能講是鼎盛之最,但經年不倒門風清正,倒也是戶不錯的人戶。
而這甯國公府的嫡子,說來也巧,這名同沈清晏的名,同一個音,喚作宴字的,真真稱得上是甯國公府上下的一塊寶玉。
甯國公膝下有六個姑娘,老來得子終于迎來了這麼一根獨苗。聽聞,當日甯國公夫人年長有孕,也是拼死強留才留下來這個孩子。
楚宴出生之時,那可是把甯國公高興壞了,滿月酒遍請同侪好友不說,連着在外施粥布施了整整一個月。
如今這楚宴年方十八,較沈清晏還小上一歲,都城裡頭想與甯國公府結親的人戶,可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