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汐之死必定是與承宣王妃有着幹系的,這事蕭恕很是清楚,可他卻沒有任何作為。她想,這個中原因何如,不外乎是秦汐之死與朝局相較,兩害取其輕。又或者說,礙于景帝在前。
其實沈清晏也清楚,即便她想要将承宣王妃賠命,也不可能是以秦汐之死為由。所以她一直都在籌謀,想要再捏個别的短處,一個讓承宣王妃再無翻身之機的短處。
沈清晏将手中的茶飲盡,扯了抹笑,道:“多謝世子的茶,我好多了。”
“縣主若是喜歡,我再做一盞給你。”蕭冼塵執了茶筅,“不過縣主,你說的這些話,我還是要與旁人說的。”
“世子要回殿下的話便回吧,左右他很清楚。”沈清晏坐直了身子,她倒不介意蕭恕知曉這些:“世子若拿我當個知己好友,不再将這話告與第四人知曉便好。”
蕭冼塵遞了茶盞,高舉道:“敬知己。”
“敬知己。”
一場賞花會下來,沈清晏将辰光都交待在了與蕭冼塵品茶上頭,待人客散盡,她才從衛國公府離開。
車駕沿着升平道一路朝南,緩緩向秦國公府行去。日已西垂,街上貨郎商販的叫賣聲也漸淡了些。
沈清晏将頭倚在内壁之上,閉目感受着車輪壓過石闆傳來的些許颠簸。
她慣是不信命的。
所以她拼了,也争了,可到最終她發現,她似乎并不能改變她的原罪。
生為女子。
生為女子在這世間被束縛太多,太多了。沈清晏忽然在想,若是一切回到最初,她是不是應該遠去越州,再換一個男子身份,科考入仕,是不是就會有所不同?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她能應試,也未必就能中得魁首位。入了仕,再行外放,無人相幫的話,指不定承宣王妃作了古,她都未必能回都城。
可她也不是那種你不讓,她就會放棄了的性子。
執念太重,不是三言兩語能放下就放下的。
她覺得,她應該再找個小孩子問上一問。
小婉守在邊上,想問又不敢問,她端了小爐上煨着的熱湯,道:“縣主,要不要嘗嘗羹湯?”
沈清晏搖頭,她擡眼看着窗棂縫隙,有一下沒一下地瞧着街市上的景象。
“縣主!縣主!”外頭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小婉叫停了車夫,方将頭探出去,就瞧着餘五一臉焦急勒緊缰繩迫停馬兒的模樣。
餘五自馬背躍下,急忙湊到車窗旁:“賢妃有令,請縣主即刻入宮!”
沈清晏見他如此,又覺此時當街當巷的不好多問,當即便命車夫調轉方向朝宮門奔去。
待她入了朱雀門,餘五方壓低着聲音道:“今日下朝後,殿下不知何事觸怒了陛下,回到東宮之時,奴婢就瞧着殿下衣衫染血。奴婢想傳太醫給殿下瞧瞧,殿下還發了好大的怒。”
“殿下脾氣發作,不讓奴婢們伺候着,将自己鎖在殿内大半日。奴婢們也不敢多問,隻得求了賢妃,這才出宮來請縣主過來。”
沈清晏想着他身上的雕青,估摸着多半是要自己一個人偷偷上藥,當下便令人驅着車輿急急朝着東宮而去。
餘五領着她一路在東宮裡頭左右轉悠,好一會子才在一間殿閣外停下來。殿外守着一幫宮人,見沈清晏來了,急急忙忙道:“縣主快些進去吧,殿下非要沐浴淨身,婢子們都攔不住。”
“受傷了還沾水?”沈清晏急着入内,絲毫沒有發覺小婉已經被一幫宮人拉住,而餘五也令人在外頭将門窗都堵了個嚴實。
宮裡頭的沐浴湯池子自是與外頭府中的不同,偌大的一間殿閣之内,紗幔隐隐,殿内水霧氤氲,一時倒叫她有些迷了眼。
她聽得内裡有水聲,輕撩了紗幔走過去,還未等她走到最裡處,紗幔後頭就伸出來一隻手,将她扯了進去。
沈清晏撞入那人懷中,順着勁朝前又多走了幾步,就這麼幾步,便一腳踩空掉進了池子裡。捎帶着扯着她的那人也一并落了水。
待她從水下出來,站直了身子,咳完了嗆着的水,這才瞧着扯她的人。
沈清晏撥開被水打散的鬓發,扯開了蕭恕被池水打濕的裡衣:“你受傷了不讓人給你上藥不止,還有心思來沐浴?仔細傷口沾了水,流濃潰爛!”
沈清晏知曉蕭恕身上有一條殷紅色的雕青盤龍,但真正将這條盤龍瞧得仔細真切,這還是頭一遭。她扯開蕭恕的衣裳,圍着他轉了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