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嶽氏素日裡如何跋扈,但到如此關頭心裡頭那份不安總是能盤踞不散。
自北邙使團入京,沈清晏就将徐徽甯請入了秦國公府,此後二人再不外出,亦不見客。都城之中所有沈清晏名下的鋪面,她都已着餘三娘去打點,隻要有人尋事,依例應對處置了便是。
有先頭甯瑞公主鬧騰的那些招數,再來多少次,餘三娘那頭都有主意應對,全然不需驚動沈清晏。
而城外的莊戶那頭,她亦禀了秦老國公,指了護衛看護。哪怕是柳家,她都着小婉過去傳了話的。
自柳瑜被強行扯去了晖州荇林軍那頭之後,柳家上下秉承一個準則,那就是沈清晏傳來的話,甭問原由,聽之從之便是。
隻要依令行事,就算沒得好處,也不會對自家有何壞處。為此,承恩侯直接告了假,稱病在家。而承恩侯夫人亦将滿府上下都召集起來一一訓話,除了日常采買,任何人不準随意離府。
至于衛國公府那頭,有衛國公坐鎮,自也無人再将主意打到那頭。
至于劉、謝兩家,即便有事,都是不敢登秦國公府的門。劉家是衛國公夫人的娘家,如今又與甯瑞公主府有親,自是有天大的事,也不會上這頭來。
沈清晏素日裡來往的人就那麼幾家,除卻這些就剩下一個待嫁的永芳縣主,榮樂大長公主府那頭,她料定承宣王妃不敢輕易再将算盤打到那處。
承宣王妃瞧自己不順眼,而此時北邙使團入京給了她最好的時機。隻可惜沈清晏隻要終日不出門,她便尋不到機會作筏子。眼瞧着幾條路全都賭死,自然隻能動裴家那打了十幾個圈的‘親戚’了。
“今日我允你入府,并無懼意,隻是讓你給你的主子傳個話罷了。她若當真有膽量,就隻管自己來尋我的晦氣,隻知曉借刀殺人的技量,根本上不了台面。”
承宣王妃始終都與明德皇後有着姐妹的名分,她也始終都是皇家的媳婦,哪怕隻顧着皇家顔面,景帝也不會随意動她。
沈清晏想了許久,一味等待未必能等出什麼結果,倒不如就借着北邙使團入京一事做了筏子,将承宣王妃徹底擺到台面上來。
“你家主子是以為,我不知道她是誰嗎?”看着嶽氏驚恐的模樣,沈清晏直接喚了小婉将人遣送出去。
這等說話隻表三分意之事,她十分拿手,今日這一出足夠讓嶽氏惴惴不安,也足夠讓她派人去給承宣王妃那頭遞信了。
她又提筆書寫一封信,将書信夾在一衆衣衫底下,随後才讓人将十一叫來。她令十一将這些衣物交給白鹭,又囑了白鹭必須親自檢查,這便靜靜坐在屋子裡,等着來人。
是夜,沈清晏沒有等來東宮的信使,倒是十一跑過來同她講了嶽氏的來由。
這嶽氏隻是一尋常良家子,入了裴家之後,也是多年沒有外出過。隻不過,她倒是有一個兄弟,如今也在軍器監内,想來是借了裴大人的緣故吧。
沈清晏覺得今日嶽氏來的這一遭很是突兀。
原本,沈清晏是打算漏了十一這個首尾,讓承宣王妃覺得有機可趁,前來拉攏十一。可如今,卻被這個嶽氏冷不防地提了出來,多少讓她覺得不大對。
十一瞧着沈清晏蹙着眉頭,燭火映着她的容顔,好似淡淡地披上了一層昏黃薄紗。“姑娘要是想不通,要麼我把嶽氏提來?”
“十一,你這樣就是打草驚蛇了。”沈清晏瞧着他一臉耿直的模樣,忽然就輕笑出聲,心裡頭那道綁着的弦也稍稍松了松。“我就是想不通,總感覺承宣王妃背後還有人,但我又實在猜不出來是誰了。”
“眼下儲副已立,汪氏也被幽閉,承宣王妃的身份斷不可能在大稽登位,隻要承宣王爺或蕭世子無心帝位,那也就隻能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可我這心裡就是有點不安。”
十一靜靜地聽着她說話,他的眼角瞟見一個物件,忙道:“姑娘别動。”
沈清晏愣了愣,正想轉頭,卻被十一雙手按住腦袋,将她的臉移過來面對着他。十一的力道有些重,沈清晏覺得有些疼,不自覺地吸了一口氣。
“姑娘别動。”十一又說了一次,随後稍稍松了松手,見沈清晏真的沒有再動,方道:“姑娘閉上眼睛。”
沈清晏雖是不大明白他此舉何意,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十一松開她,随後走到牆邊,往壁上那隻小東西身側灑了點藥粉。十一站在那處,見它漸漸遠離,随後從窗戶口爬出去,這才回轉。
“好了。”
沈清晏睜開眼睛,轉頭瞧了瞧身後,又道:“怎麼了?”
“剛剛來了隻壁虎。”
旁人是談虎色變,沈清晏談壁虎色變,當即就往十一的身側靠了靠。“都這個季節了,怎麼還有壁虎!”
“姑娘,壁虎不分時節,一直都有的。”十一回答得何其直接,直接到讓沈清晏真想打他一頓。
“罷了,今兒晚上我去姐姐那頭休息。”沈清晏站了起來,道:“你也回去早點休息吧,别再大晚上站屋頂上了,天冷,容易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