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話。”沈清晏又扯了扯十一,方道:“五殿下如此不知禮數,不知道的還以為今日北邙要與我大稽開戰了。”她這般說着,眼睛卻一直盯着十一的傷處。
宋臨瞧着她,很認真地打量着她。
這雖不是宋臨第一次見到沈清晏,卻是第一次正面打量她。
她的個子不高,身量瘦小,皮膚白皙,俨然一派大稽閨秀的打扮。可是她面上的神情卻絲毫沒有大稽尋常閨秀的怯弱。
宋臨見她一直瞧着身側的護衛,眼睛一眯,道:“臨川縣主一直瞧着身側之人,若非我已然見過貴國皇太子,我還以為他是你未來的夫婿呢。”
沈清晏未曾理他,倒是十一站不住,提了劍又要與之纏鬥。
“我說的話都不聽了嗎?”沈清晏的聲音軟軟糯糯,她伸手扯了十一的衣袖,道:“你去屋裡拿了藥箱等我,乖乖聽話。”她的語句帶着越州的軟調,言語之中确是關切,但這語氣更像是在與稚子小兒說話一般。
十一見她如此,便也乖乖收劍回鞘,轉頭入了沈清晏的屋子。
院中的人也都是知曉十一此人的性子,他便是個七竅未開隻認死理的人,除了沈清晏與白鹭,旁的人他是一個字都不會與之言語的。
再者,自家殿下對此事都是知之任之,他們自也是不信宋臨這等挑撥之語的。
“五殿下着實不懂禮數。”沈清晏轉過頭直視宋臨,一雙漆黑的眸子裡頭滿是輕蔑。“你一外男強行闖入我的院落,還縱手下随侍撥劍相向,你是覺得我秦國公府是你可以随意撒野之處?”
宋臨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面上的神情輕蔑中又帶了幾分算計。“縣主怎麼不說是你秦國公府有失待客之道呢?”
“你也算客?”沈清晏上前幾步,滿臉譏笑。“我還當五殿下這是要當我秦國公府的主了。想來,在貴國朝中,五殿下也是能淩駕于貴國皇太子之上的了?”
“也是,我相信若換了貴國皇太子殿下為使,必不會行此等無狀之舉。哦不對,”沈清晏忽然擡手掩笑,“是我失言了,怎能将一國儲副與區區豎子相較?”
沈清晏此言可謂是一語雙關,周遭随侍的北邙兵士已被激怒,瞧着架勢仿佛随時就會反撲。左右東宮衛皆繃緊了心神,那等架勢,仿佛轉眼就要與之生死博鬥。
“東宮守衛聽令,若北邙五殿下欲取我之性命,你們都不必攔着。五殿下願意用我的性命來斷送他此後的大業,我不妨助他一臂之力。”
沈清晏淺笑了笑,一雙眉色如望遠山。
沈清晏其人對宋臨最為要緊的事,隻有一宗——和親。
在宋臨探得的消息裡頭,北邙皇帝就是打定主意要把沈清晏放到北邙太子身側的人。他争來了這個出使的差事,本就是為了提前與沈清晏定下協議,将其帶回北邙好投自己皇帝老爹的所好罷了。
不想,他前腳争了差事,還沒等正式出使,就傳來了沈清晏與蕭恕定親的消息。
其後,北邙皇帝雖隻說要求取一人為太子側妃,卻沒有指名要何人。在宋臨眼中,這便是自家老頭子對他的考驗。隻要他能将沈清晏帶回北邙,他就還能與太子相争的籌碼。
沈清晏見自己已然唬住了宋臨,高聲道:“管家,引五殿下去正堂飲茶稍坐。”
秦國公府的管家早在兩方人馬幹架的時候就躲到了院子外頭,此時陡然聽得此語,隻能一面在心裡求爺爺告奶奶,一面硬着頭皮引着宋臨一行人回轉正堂。
見宋臨沒有再行生端,沈清晏方舒出一口氣,她吩咐完東宮衛各歸其位,這才轉頭回了屋子。徐徽甯執着劍隐在門後,見她回轉急忙将她扯回來。“他真會乖乖聽話等着?”
“怎麼可能。”沈清晏剛踏進屋子,就見十一抱着藥箱站着。“我讓你把藥箱尋來,你還真的就隻是尋來,不知道自己先上藥嗎?”
她将十一扯過去一道坐定,這才開始替他傷處上藥。“宋臨此人最為在意的就是儲位,他今日要是在此傷我半分,陛下必定會以此作筏子要北邙給個說法。”
“如此,他便與北邙儲副之位無緣了。所以,宋臨不會傷我,他隻是想見我。”
徐徽甯疑道:“他見你做什麼?”
“我哪知道?”沈清晏将十一的傷處包紮好,道:“姐姐,我又非是神仙佛祖,哪裡能事事知曉?左右已經有人去通知殿下了,我就在府中與他稍做斡旋便是。”
眼見沈清晏要去尋宋臨,徐徽甯急道:“我陪你一道去!”十一都被傷着了,她若是方才也在,必也能幫把手。
“賠進去我一個還不夠,還要将姐姐你也賠進去?”沈清晏可不會讓徐徽甯在此時出現在宋臨面前。“姐姐寬心,你就在此處安心等我便是。”
徐徽甯還是不放心,“可是……”
“沒有可是。”沈清晏寬慰:“我知曉姐姐是為我着想,但此時是能保住一個是一個。宋臨今日使着調虎離山之計撐不了多久,隻要我與他虛與委蛇一番,殿下與衍哥哥自是能趕過來。”
“若非留給宋臨的時間不夠,他又何必在秦國公府内兵戈相向逼我現身呢?所以,我不會有事的。但是,姐姐必須留在此處。”她看向十一,道:“你盯着長甯郡主,不得讓她離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