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一出若沒有橫生枝節,那我與徽甯姐姐便都會入局。無論是我,抑或是姐姐與那人有……”沈清晏頓了頓,淺飲了口茶。“都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若是我入局,我與殿下的婚事自然作罷。不單如此,秦家也要連坐受罰。若是姐姐入局,我自春秀殿外經過之時必會被人引入殿内。屆時,我是瞞,還是不瞞?”
“我若瞞了,必會有人跳出來捅破。哪怕我與殿下的婚事依舊如期進行,但陛下未免會對我,對秦家生疑。”
“若我不瞞,那就是将姐姐推進了火坑不說,還将這樁醜事擺到人前。你說,姐姐會不會怨我?衛國公府,會不會恨我?我日後就算入了東宮,殿下又會如何看我?”
“這一局當中,無論是姐姐,還是那個李欿,抑或是我,都隻是一顆棋子。無論是誰入局,都是一局死棋,無解。”
蕭冼塵這般聽着,很快就察覺到了疏漏。“不對,這局棋若要成,後宮之中必得有接應之人。是那個接應之人反水,這才将如月也一并拉下了水。”
“世子說得是。想要将此局做成,單憑王妃一人之力是絕無可能的。首先,要斷定汪氏一定會得風寒,而且一定會有宮人壯着膽子到擁華殿來尋我。其次,必須得尋一個人能說得動徽甯姐姐離席。”
“而後,還得找人斷樹擋路。”
“是汪氏!”蕭冼塵如夢驚醒。“可是她已被幽禁,宮中隻有一個老嬷嬷與兩三個宮人可用罷了。她們都是女子,如何能弄來一顆足以擋着車輿去路的大樹?”
“事實真相如何,陛下會去查的。”沈清晏重新盛了一盞茶遞過去,“但此事,世子必不能插手。此時,世子避開去,反而能救王妃與郡主。”
“我阿娘?”
“世子與我都能猜得到的事,你覺得,陛下會不知道?如若陛下知道王妃如此等下作伎倆逼着陛下違逆先帝的賜婚旨意,世子覺得陛下會不會震怒?”
蕭冼塵心中一震,手臂無力地垂下。
“陛下若是取消了我與殿下的婚事,那他就是公然違逆先帝的旨意。陛下若是依舊讓我成了太子妃,如此一個身有污名的太子妃,世子覺得我能活幾日?”
“隻要我身死,秦氏一門必定心中不憤。在秦氏眼裡,我如此委屈,最後卻落到一個被逼至死的地步。而秦家又駐守晖州,長年對敵冽瀾。如果,秦家大開晖州城門,迎冽瀾将士入城。大稽何安?”
“陛下是不可能讓這樣的隐患留着的。如此一來,晖州易帥,便是遲早之事。我不敢說晖州沒有秦家就有如空城,但現今朝堂之上,再也沒有比秦家更擅水戰的了。”
“此事過于有辱皇家顔面。王妃笃定陛下不會将她捅到明面上來,而她是皇後胞妹,也是蕭家的兒媳,陛下的弟妹。哪怕陛下有心要處置,也要顧着皇後殿下的臉面,顧着王爺的臉面。”
“王妃算得很準。隻可惜,她隻顧眼前那一畝三分地,卻忽略了大局。”
蕭冼塵閉着眼睛,他似乎是在逃避,又像是在悔恨。“我不懂阿娘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就因為你是柳老夫人的外孫女,就因為你與皇後殿下都是柳老夫人一手教出來的?”
“王妃是為了你。”
簡單的幾個字,卻如山崩地裂,将蕭冼塵思緒扯得四分五裂。
“先時,我也以為這不過就是後院女子的不認輸。可到後來我才發現,事實遠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先時,汪氏仍是貴妃之位,王妃與之交好,晟王殿下待如月郡主比待殿下都要親近。那時我原本以為隻是晟王為了鞏固勢力,想要為他日後争儲副之位赢得助力罷了。”
“可陛下就隻二子,隻要殿下有個三災四痛,矛頭隻會指向晟王。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待晟王與殿下鬥得兩敗俱傷之後,那就隻能是世子你來坐收漁利了。”
“世子醉心刑律探案之道,時常替受了冤屈的百姓請命,故而在朝中或是民間,都頗有賢名。陛下的子侄當中,隻餘了世子。若是陛下親子都是無才無德之輩,那必是會讓收世子為嗣子,以繼大統。”
“這法子雖是迂回了些,卻能讓世子身無诟病地坐上那個位置。”
古來争帝位的,就算是最終争赢了的,史書之上難免也會留下幾筆并不光彩的濃墨。而這幾筆濃墨就足以讓後世之人想入非非,生出一個又一個的野史故事。
沈清晏雖是不喜承宣王妃,但她确實稱得上是一個一心為子女思量的好阿娘。
“可我不想要那個位置!”
蕭冼塵的聲音不大,但吐出的每一個字卻都十分有力。
他不想要那個位置,但她卻要硬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