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绮夢低垂着頭,她明明沒有與沈清晏對視,可她卻覺得自己頭頂玄着兩把利劍,仿若随時都會劈到她的身上。
不單是陳绮夢,哪怕是甯國公夫人,此時心裡也都是七上八下的。
若是沈清晏進門就發難,她心裡倒還安穩些,可如今她叫來陳氏已經一盞茶的時間,卻依舊隻字未語。
此等作派,擺明了就是要讓她們心裡害怕,活活熬着她們!
因是陳氏有孕,自也不可能讓她一直跪着。陳绮夢站了這一盞茶的時間,她本着先下手為強的念頭,‘哎喲’一聲便想要摔倒。
不料,還未等她身子斜過去,一旁的丁素娘已經閃身跳到她身側,單手拿捏住了她的脖子。
“素娘,下手别太狠,不然這位有手段的婦人,下半輩子就得躺在床上一動都不能動了。”沈清晏說得何其輕松,屋内餘下的幾人卻都心中一驚。
“甯國公夫人放心,即便是人不能動了,也不影響胎兒,自是不會傷着甯國公府的長子嫡孫。”
聽得這話,甯國公夫人當即站起來,戰戰兢兢道:“太子妃何出此言?縣主才是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唯有她的孩兒,才是我甯國公府的長子嫡孫。”
“那她算是什麼?”沈清晏的話說得輕飄飄地,甯國公夫人不敢直接盯着她的眼睛瞧,目光落到了她發間,那一彎銀月簪讓她心中慌亂更甚。
陳绮夢瞧着甯國公夫人眉頭緊鎖不言不語的模樣,嬌滴滴地道:“太子妃,妾,妾是世子的人。”
沈清晏沒有理會,反倒是甯國公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陳绮夢見座上的沈清晏與卓飛燕皆沒有駁斥她,便壯着膽子又道:“妾與世子兩情相悅,還請太子妃成全!”
“你陳氏女的婚嫁何如,幾時用得着我來成全?”眼見卓飛燕已将雙手緊握成拳,沈清晏不動聲色地将自己的手蓋在她的手上。
“你與楚家無媒無聘,一介民女,也敢在我面前擅自開口?我不着人掌你的嘴,隻是看在你孕的份上罷了。你若再擅自開口,那就去外間候着吧。”
陳绮夢不敢再說話,眼下是她好不容易争來的機會,斷不能一時忍不住,就斷了自己一輩子的前程。
甯國公夫人起來告罪,道:“太子妃,這事是我家宴兒有錯,我們楚家,也必定不會讓這女子入府的。她腹中的孩兒,無論男女,都會送到莊子,之後入嗣楚家分支。”
甯國公夫人覺得如此行事已經是将卓飛燕所有的威脅都處置幹淨了。
一來,陳绮夢不入甯國公府,自不會在礙着卓飛燕的眼。二來,這孩子雖是姓楚,但甯國公府的家當,都與這孩子無甚關系了。
還未等沈清晏說話,外頭楚宴已經闖了進來。他行到陳绮夢身側,想要将丁素娘扯開去,卻不料反被她躲開,順勢将陳绮夢的雙手反剪于身後。
“甯國公府的規矩,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世子未着人通報,就直接闖了進來,還當真是勇氣可嘉。”
楚宴本就不喜卓飛燕,如今見她将太子妃也一并扯來,此時自己的心上人還被人禁锢着,怒氣上頭,道:“太子妃,這是我的家事,何時輪到太子妃來插手!”
甯國公夫人心裡咯噔一下,當即扯了楚宴的衣袖。
“家事?”沈清晏面露幾許譏笑,“既然楚世子說是家事,那我更加得過問了。飛燕是我夫君的表妹,我身為飛燕的娘家人,此時不過來,還等着飛燕被你們欺負?”
“楚宴,你與陳氏在外私相授受,以至珠胎暗結,如此行事,我隻需上告,你再無仕途可言。豪門裡頭要納妾,納通房,都需按章程規矩來。你行的是哪門子的規矩?”
甯國公夫人一個勁地扯着楚宴,就差當衆呵斥了,可即便如此,還是沒能讓楚宴閉上嘴。
“我楚宴就是要迎绮夢入府,不是做妾,是平妻!”
卓飛燕靜靜地在旁聽完,雙目中已然滿是淚水。在楚宴的心裡,陳绮夢永遠都是他的妻子。
而自己,什麼都不是。
“你既然這麼中意她,當初為什麼還要應下這樁婚事?”卓飛燕終是開口,嗓音帶着哭腔。“我無意棒打鴛鴦,你若心有所屬,為何不與我直說?”
自是因為舍不下大長公主府這層關系,舍不下這轉折的宗室姻親關系。
“今日,我隻問你一句。哪怕要讓你賠上楚家滿門榮辱,你都要娶她嗎?”
“是。”
楚宴笃定,這等沒有臉面的事,說大了是有負聖意,說小了不過就是家裡多個女人罷了。
男人都不會覺得後宅裡頭多一個女人或者十個女人會有什麼區别,無非就是多副碗筷的事。
所以,他覺得景帝必然也不會将此事提到朝會上來明言。
太丢臉。
卓飛燕身形微閃,一字一句道:“若我不肯呢?”
“那我就,休了你。”
卓飛燕忽然笑出了聲,她一邊笑着,一邊落淚。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無知,又像是在哭泣自己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