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陽秋走過大堂的時候,路過了那塊角度刁鑽的鏡子。
然後意外地在同一個地方,看到了同一個不速之客。
她出差期間,他一直等在這?
葉一那雙黝黑的眼睛裡透着倔強,隔着玻璃與她對望。
許陽秋這回腳步都沒停,直接錄掌紋上樓。
不速之客依然蹲在原地,也沒跟上來。
那之後的兩天,她每天出門和回家時,都能看到葉一抱膝蹲在那個角落。
這小混蛋還真有毅力。
第五天早上,許陽秋終于沉不住氣了,走到他旁邊。
“你蹲在這兒幹什麼呢?”
葉一擡頭看向她:“等你。”
“行,那你等到了。”許陽秋在沙發上坐下,“有事說事。”
葉一沒有站起來,依然保持着蹲着的姿勢:“我不想回學校。”
他是不是就會說這一句話?
許陽秋不想跟他過多糾纏,幹脆拎包起身:“可以,那你想去哪兒去哪兒。”
說完轉身就走。
走了一半,她又回到原地:“你到底怎麼進來的?”
葉一擡手一指:“前面綠植和玻璃之間的空隙是監控死角,這個沙發後面也是。”
許陽秋點點頭,轉身走了。
邊走邊掏出手機給管家發了個消息:【門口、石區長廊到木區沙發椅之間有監控死角,有個奇怪的人蹲在沙發後面。請你們加強監控。】
她本想再補一句,讓保安把葉一趕出去。想想沒必要,就算她不說,他們也會趕他出去。
做完這些,她放下手機,下地庫取車出門。
按照管家的辦事效率,今天晚上她就不用看到葉一了。
如她所料,今天下班的時候沙發區那裡空無一人。
一時心軟找來的麻煩完美解決,許陽秋心情愉快地上樓。
今天媽媽狀态一般,說話邏輯更加混亂了,但許陽秋依舊謹遵醫囑,誘導她多說話,多表達。
“陽陽,爸爸沒回。”今天媽媽的話很短。
“爸爸給你打電話了對嗎?”許陽秋提了個封閉式問題,以便媽媽能捋順思路,多跟她聊幾句。
媽媽沒有回答問題,沉默地用那雙溫柔的眼睛注視着她。
許陽秋繼續問道:“'保險箱'女士,許魄給你打電話了嗎?”
她媽媽名叫錢桂,'保險箱'是爸爸在世時給她取的外号。
“這孩子,叫外号,沒大沒小。”媽媽終于反應過來了,“不許叫名字,不禮貌。”
“知道了,媽媽。”許陽秋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像小時候一樣用下巴去描媽媽的鎖骨。
随着記憶的退化,媽媽會不斷忘記近期發生的事情,她隻能通過對話粗略判斷媽媽忘記了那些事情,還記得哪些事情。
她隻參與了媽媽的後半生,随着記憶不斷退化,媽媽會先忘掉她。
除她之外,媽媽沒有任何在世的親人了,忘記她以後,媽媽也許會陷入慌亂。
還好,今天“保險箱”女士依然是她的媽媽。
許陽秋擡起下巴跟媽媽對視,繼續保持對話:“媽媽,爸爸的公司叫什麼名字呀?”
“保險箱”女士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嬌羞的笑意:“桂魄網絡科技有限公司。”
“很棒嘛。”許陽秋滿意地點頭,“晚飯吃了什麼呀?”
她又不說話了,陷入無盡的沉默。
許陽秋等了一會兒,重新把下巴靠在了媽媽的肩膀上,以便媽媽能聽到她的耳語:“媽媽,我能阻止一次收購,就能阻止第二次。我會把爸爸的公司拿回來,爸爸藏起來的'0号算法'絕對不能落到别人手裡。”
“保險箱”女士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陽秋沒有再嘗試對話,她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保險箱”女士突然開口:“媽媽給你買了水蜜桃,讓阿姨切好放進冰箱裡了,快去吃點。”
“好。”許陽秋打開冰箱,向裡面看去。
今天有點糟糕。
冰箱裡沒有水蜜桃,卻塞着一個抱枕和半塊吃剩的蘋果。
好髒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