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就發現了,他真的很喜歡這個海鹽巧克力味道的燕麥棒。
他下意識地擡手接過,又下意識地邊拆邊道:“這個概念怎麼講都晦澀,你小時候看過希臘神話嗎?裡面有個神叫阿基裡斯......”
他猛地反應過來:“你逗狗呢?”
“怎麼會?”許陽秋的嘴角根本壓不住,“我這不是等價交換嘛,我給你吃燕麥棒,你給我講講阿基裡斯和龜的故事。”
“你這不是聽說過這個哲學概念嗎?”他左邊的腮幫子鼓着,含糊不清道。
“開車到醫院要四十分鐘呢,我會無聊。”
這會兒他們已經在車上坐好,護理師和錢桂坐在中間,葉一和許陽秋坐在後排。
許陽秋扯過毯子蓋在身上,找角度想靠得舒服一點。她轉過來又轉過去,最終發現由于後排多坐了一個人,導緻她根本沒辦法躺下睡覺。
她目露譴責地盯着不請自來的葉一。
葉一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又往車門邊上靠了靠。
許陽秋從後備箱扯出一個巨大的抱枕擋在兩人中間,然後靠在了抱枕上:“你講吧。”
葉一咀嚼的聲音頓了頓,接着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發頂,他應該是偏過頭來跟她講,語氣意外地輕柔:“阿基裡斯是個跑得很快的神,烏龜是種跑得很慢的動物,讓烏龜先出發,阿基裡斯就永遠也不可能追上烏龜。”
意料之中,理科生講故事是真的爛,尤其學編程的理科生。
但抱枕很舒服,許陽秋沒打斷他,聽着他繼續講。
“一段時間内,阿基裡斯的出發點為A0,烏龜的出發點為A1,A1在A0前面,當阿基裡斯到達A1點時,烏龜應該已經到達A2點了......以此類推,阿基裡斯可以無限接近烏龜,但永遠追不上。”
一絲困意襲來,許陽秋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葉一聲音更輕:“定位算法也是同理,算法算出的位置,永遠會比實際位置落後一些,永遠隻能做到準實時,無法做到實時。”
許陽秋迷迷糊糊随口道:“嗯......我司真棒。”
“是很棒,卡索憑借【0号算法】能做到實時定位,就是從數學和哲學兩個層面,打臉了了阿基裡斯與龜的悖論。因此卡索的【0号算法】,是無數公司垂涎已久的寶藏。”
許陽秋眼睛依然閉着,腦子卻突然清醒:“你呢?你也親眼看看【0号算法】嗎?”
“當然想。”葉一出人意料地誠實,“我之前跟着導師研究定位算法,聽到了無數關于【0号算法】的傳說,這套算法在人工智能概念都不存在的時候,做到了實時定位,沒有算法人能抵抗這麼玄妙又神奇的傳說。”
許陽秋沒再搭話,葉一卻自己起了個話頭:“卡索技術部分出了Core Project項目組,A組5個人,B組4個人。他們專門研究【0号算法】,核心算法是被加密的,這群人還卡在解謎這一步,據說已經卡了很久了。技術部大老闆天天拍着桌子罵人,前段時間還開除了B組的一個人,殺雞儆猴。”
這些是許陽秋已知的信息,于是她故意說:“怎麼突然跟我講這些?你想進這個項目組?”
她發頂那縷溫熱的呼吸停了一瞬,他沒有再發出聲音。
“我做不到。”許陽秋耐心解釋,“哪怕是CFO也做不到,那個項目組裡的人加上CTO都由董事長指定,管理層無權過問。不過你要是不想每天圍着一群财務設計前端,我倒是可以讓你去做遠端的接口項目,你想嗎?”
葉一秒答:“不想。”
“那你為什麼跟我講這麼多?”
“你難道不想聽嗎?”
葉一像是沒了耐心,反問道。
許陽秋不知道他這話究竟是試探,還是别的什麼,她也不想深究:“想啊,我确實很想聽你的聲音。”
她“想聽”的那個聲音戛然而止。
“繼續嘛。”許陽秋這會兒真困了,懶洋洋道。
“這個給你。”葉一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許陽秋靠得很舒服,沒有伸手去接。
葉一幹脆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了護理師:“您好,請幫忙把這個手環給阿姨戴上。”
許陽秋朦朦胧胧地聽見他的聲音,在心裡蛐蛐他:怎麼對誰都這麼有禮貌......到我這裡就又臭又硬,像塊糞坑裡的......
她居然被葉一那個沒有靈魂的故事念困了,靠在抱枕上沉沉睡去。
四十分鐘車程很快過去,她是被錢桂女士揪着領子拽起來的:“陽陽!上車就睡覺,到學校了!怎麼睡不夠呢?”
行,這會兒“保險箱”女士倒是想起她這個女兒了,隻不過當成了小學時候的她。
她很喜歡躺在車後座睡覺,從小學的時候就喜歡。
媽媽對自家孩子的态度果然會随着孩子年齡的變化不斷變化,小學的時候“保險箱”女士都是粗暴地把她拎起來,讓她醒醒神。
初一的時候她剛住校,一周就見一面,“保險箱”女士都舍不得叫她起來。
再後來......再後來她跟“保險箱”女士就沒有那麼多快樂的回憶了。父親去世後,好像所有的記憶都不再重要,她和媽媽都沒有費心經營。
她被暴力喚醒時,葉一正站在車外等着,嘴角可疑地上揚。
許陽秋沒跟他一般見識,下意識地想去扶錢桂,葉一擡手攔住了她。
葉一讓護理師保持一拳距離,虛虛地扶着錢桂。
許陽秋不解:“怎麼了?”
“新功能測試。”葉一示意她看向錢女士領口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