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我是刑警,那就更應該配合。”易支隊的語調很平,卻莫名有種壓迫感。
“沒說不配合。”許陽秋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你們該保密保密,我不會多問。隻有兩件事,還希望您理解。”
易支隊體型壯碩,他走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她微微仰頭:“第一,不論你是要問他什麼,還是要他幫忙做什麼,現在都不可以,等他好一點再說。”
男人不屑地冷哼一聲,“你就沒想過,萬一他是犯人呢?審訊犯人,可輪不到你安排時間。”
許陽秋也向前邁一步,迎上他輕蔑的目光:“易支隊看起來不是特别有耐心的人,葉一要真是嫌疑人,您幹嘛睡七天冷闆凳,多辛苦啊。”
易支隊被她綿裡藏針的話陰陽得一愣,接着面色陰沉地說:“第二呢?”
“第二。”許陽秋說,“葉一受傷第二天,徐翔被刑偵大隊強行帶走,鄧處的前任上司,那位姓嚴的副廳級幹部被限制出行......”
“請你配合......”他不耐煩地啧一聲,打斷她。
“沒不配合。”許陽秋态度良好地說,“我的意思是,絕對配合,尊重你們的保密義務,但我是卡索洗錢案的吹哨人,這案件說到底,跟我不是毫無關系。我不問你具體的案情經過,我就隻要一句真話。”
她咬着舌尖,幾乎一字一頓地說:“這不是意外事件,對嗎?”
易支隊看她片刻,什麼都沒說,從兜裡摸出包煙,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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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陽秋在醫院隔壁的某家私廚打包了毋米粥和蒸蛋羹,左手抱着一大束水培菠蘿組成的“花束”走進病房。
她進門的時候,葉一正抱着電腦靠坐在床頭,手上噼裡啪啦地敲擊鍵盤,威利坐在床邊小聲跟他說着什麼,她聽不清楚。
威利眉毛飛得很高,看起來聊得不太痛快。
許陽秋走過去把葉一的電腦拿走,威脅他:“說好每天兩小時,再超時我就掀你被子了。”
葉一立馬松手。
她把床頭開敗的向日葵換成新鮮青綠的一束水培菠蘿,“這個菠蘿可食用,花點老闆說兩周後就會變黃,到時你應該就可以吃水果啦。其實還有一種水培香蕉,看起來比菠蘿好吃,但我想着,一束香蕉快三十個,還會在同一天成熟,我們三個根本吃不完,還是菠蘿好一點。”
“給我吧。”威利伸手接過枯萎的向日葵,“我去丢掉。”
威利前腳剛走,葉一就開口說道:“你不用在這陪我,也不用幫院長接送小玉,更不用......不用聽威利的。”
許陽秋把病床上的小餐桌支好,把粥和蒸蛋擺在他面前,接着拆出一小包醬油淋在蒸蛋上,故意不接他的話,“有點燙,我先給你盛到小碗裡,你慢慢吃。雖然吃不了蛋炒飯,但這也有蛋有飯的,你湊合一下吧。”
“你别裝聽不見。”葉一皺眉。
“沒裝,聽見了。”
許陽秋手上動作沒停,她舀出幾勺粥裝進小碗裡,輕輕地攪動,“但我不打算跟你争論這個。”
“你回去吧。”
“不回。”
“回去。”
“不回。”
“許陽秋!”
葉一這聲力氣用得有點大,猛地嗆咳一聲,痛得臉皺成一團,他立馬閉緊嘴巴壓抑咳意,肺部一下一下地抽動。
許陽秋吓得趕緊輕拍他的背。
他發出破舊風箱一般的聲音,許久才平息下來。
說着不跟他争論,但沒幾句話情緒上來,還是沒忍住。
什麼時候發脾氣不好,非要跟一個病号對着犯倔?
葉一的呼吸平穩下來,手卻依然攥着胸口的一塊布料,大概真的疼狠了。
許陽秋服軟道:“好啦,我走還不行。”
“可是就跟你擔心我一樣,我也會擔心你。等你再好一點我就走,行嗎?”
“我很好。”葉一嘴硬道,可他此刻疼得臉色煞白,眼睛濕漉漉的,裡面都是被疼痛逼出來的淚水。
許陽秋說:“我不想走,我會擔心你,會吃不下睡不着。”
葉一沉默地看着她。
有時候真服了這個犟種。
不肯告訴院長,不肯告訴孫叔,唯一能幫忙的威利要公司醫院兩頭跑,經常半天不在。
趕她走,他是打算把身體需求都進化掉,在病床上練老僧入定嗎?
她壓下滿肚子的火氣,放軟态度:“葉一,我就隻是想來陪陪你。”
葉一神情有片刻松動,轉而說:“不用再去接送小玉了,我找了個機構接送他上學放學。至于院長和小玉那邊......我會跟他解釋清楚。”
“解釋什麼?”許陽秋按耐着胸腔複雜的情緒,問他。
“小玉說他昨天叫你舅媽,你答應了。是院長讓他這麼叫的,你别放在心上,我會好好跟他們說。”
許陽秋沒忍住繼續追問:“怎麼說?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