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我當然知道你沒事。”
張璃瞪她一眼,“你别在這裝傻。”
“沒裝傻。”許陽秋抱着半人高的小豬玩偶,“我知道就算我不陪着你,你也不會有什麼事,因為你比我強多了。”
她冷硬的神情難得松動,什麼都沒說。
“給你,我又帶不走。”許陽秋把巨大的玩偶塞進她手裡,“把這個豬跟我送你的炮仗玩偶放一起,就叫年貨組合。”
“幼不幼稚。”
許陽秋笑着說:“你聽好,還有更幼稚的。炮仗玩偶還有這個豬,雖然都是玩偶,但是我送給你玩的,不是送給你家的兩腳吞金獸的。你找個地方鎖起來,自己玩。”
張璃沒接她的話,好一會兒才正色道:“你回英國那天我送你,這幾天讓我好好工作。”
許陽秋點點頭。
“你說得沒錯,我不會有什麼事。”張璃把頭頂的墨鏡扣下來,看起來拽得不行,“我這個人,不矯情。”
許陽秋笑開來:“罵誰呢?”說完又收斂笑意,“我這麼矯情,你今年多來陪陪我吧,包吃包住。你把年假都留給我吧?”
“行,幹脆育兒假也留給你。”張璃戴着墨鏡看不清神色。
“那個白色的楓葉項鍊不能給你。”許陽秋挽着她的胳膊,“四舍五入,那算是葉一送我的。我覺得我跟他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但那個項鍊我想留着。”
“而且那真不是砗蟝,那是碎瓷片雕的。”
隔着墨鏡,許陽秋都能看見她翻了個白眼,“我老家臨海,我能不知道那不是砗蟝?”張璃語氣難得和善,“你天天把不愧疚挂嘴上,真不愧疚嗎?”
“真不。”許陽秋笑笑,“你放心,我留着那項鍊不是因為這個。”
“你知道就行,那事跟你有那麼點關系,但不代表怪你。”
“知道。這個項鍊不能給你,但下次你來找我的時候,手飾櫃裡你随意挑。那些限量款也行,真的。”
“你還覺得我是圖你個項鍊?”
“不是嗎?”
聞言,張璃狠狠剜她一眼,剜完又抱了她一下。
沒了騷擾張璃這個定時任務之後,許陽秋又回到了那種煩悶的狀态。
晚些時候,她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
回國以來的每件事幻燈片似的在她眼前一頁頁播放,還是那種動畫搞得過于冗餘的幻燈片,一會漸入漸出,一會飄來飄去。
這幻燈片晃得她心煩。晃着晃着,她心裡蓦地升起一個荒唐的念頭。
那天角落裡的葉一,會不會真的隻是她的幻覺?
又或者葉一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存在過,隻是她壓力過大産生的錯覺而已。
離譜。
人還是得早點睡。
接着,另一個更離譜的念頭浮現。
許陽秋越想越覺得荒唐,笑了兩聲。
笑完又突兀地坐起來,在黑漆漆地房間裡發呆。
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轉,不知響了多久,她猛地站起來,向外走去。
她在薄薄的睡衣外裹了件幾乎到腳踝的長款毛衣外套,坐電梯下樓之後,她沿着那條布滿感應燈的長廊快步向前走。細碎的咔哒聲随着她的腳步越來越密集,走到拐角處時,她背後的所有燈都還亮着。
再一步,她就要走出這段回廊,就能看見沙發和玻璃之間那個狹小的空隙。
這世上沒有那麼有零有整的幻覺,當然,也沒有那麼恰到好處的巧合。
她半夜三更睡不着下樓的那個夜晚,剛好是葉一在的那個夜晚,而她白天頻繁出入的時候,他連個影子都沒有。
怎麼可能呢。
除非,他每一個夜晚都在這裡。
許陽秋向前走半步,又半步。
終于能看見了。
在那個狹窄的角落裡,在漆黑一片的黑暗中,葉一蜷縮在落地窗與沙發之間的縫隙裡,垂着頭。
猶如棄獸,仿佛在等着什麼人,将他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