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芒很沉痛地把自己要轉學的消息告訴了劉洋和陳韻。
“為什麼呀?”劉洋蹙着眉問:“附小不好嗎?”
“很好,但是我不想去那裡上學。”溫芒逃避着問題,她一隻手抱着陳韻的胳膊,一隻手抱着劉洋的,眼淚鼻涕騰不出手擦,糊了一臉:“我舍不得你們。”
“我也好舍不得你。”陳韻拿了紙幫她擤鼻涕:“要不還是不轉學了?我們在一起多好。”
溫芒不好意思開口說自己跟不上學習。承認不如同齡人,原因是家裡窮,請不到1對1家教,小小少女的自尊心讓她打死都不會說出這種話。
即使陳韻和劉洋都很清楚她的家庭情況,就算溫芒說出來,她們大概率也會見怪不怪地說一句“我們知道啊”類似的話,她也還是說不出口。
她們是好朋友,但是她們做不到真正跟溫芒感同身受,因為她們無法幫溫芒解決窮的問題。
“我就是不想去,去那裡上學好累,每天要早起。”溫芒把頭埋的低低的,掩飾自己羞愧的臉紅。
“你是覺得早上睡不夠嗎?”陳韻追問:“如果是這個理由的話,我可以讓我爸爸送我上學的時候稍上你,你就可以在我家車上睡覺了。”
陳韻來稍她還得繞路,溫芒不要,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麻煩别人。
“不需要。”溫芒說。
“你再考慮考慮。”劉洋搖着溫芒的胳膊:“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好朋友就要在一起的啊。而且上學就是需要早起啊,老師說了,一日之際在于晨……”
溫芒不想聽劉洋的大道理,也不想接納陳韻給出的解決方案,她們說的越多溫芒越是動搖,她捂着耳朵,在心裡默念:
我要轉學,我不适合那個學校。
我要轉學,我不适合那個學校。
我要轉學!
“我一定要轉學!”溫芒喊了出來。
當她擲地有聲的話一出口,周圍都沉寂下來,劉洋閉上了嘴,陳韻也一臉難過地看着她。
溫芒的話打斷了一切雜音,沒有留任何餘地,她不再接受劉洋和陳韻的挽留,決心要跟她們分開。
“我們走吧。”陳韻聲音很輕地跟劉洋說。
溫芒依舊保持着捂耳朵的動作,可那道輕飄飄的聲音如水一般不容拒絕地灌入她的耳朵,模糊的,潮濕的,讓人窒息地淹沒了她。
劉洋看了溫芒一眼。
溫芒知道,劉洋從來都沒什麼主見,陳韻叫她走,她一定會走的。在這個二選一的選擇題中,溫芒是那個錯誤選項。
不出所料,安靜片刻後,劉洋跟陳韻手拉手走了。
溫芒睜着哭腫的眼睛看着劉洋和陳韻離開的背影,她想上去拉住她們,就像她挽留媽媽一樣,她想說就算轉學了不再在同一個學校讀書,她們依舊還是好朋友,還可以一起玩。
但是她的雙腳就跟釘在了原地一樣無法動彈。
為了自己的學業,為了以後可以讀書找一個好的工作,為了買汽車能追上媽媽,溫芒不得不跟兩個好朋友分開。
當她再也看不見劉洋和陳韻的身影的時候,她很沒有形象地“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不能怪劉洋和陳韻離開,也不能怪自己的父母沒有給她創造好的條件,她好像隻能怪自己搞不好學習。
沒哭兩聲溫芒就閉了嘴。她覺得自己不能像小孩子那樣哭,姥姥說她是個沒爸沒媽的孩子,更需要早早地逼自己長大,她需要做一個成熟的小孩,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轉學是她自己的選擇,她能做的是去新的環境裡好好學習。所以即使她難過的要死,溫芒還是擦幹了眼淚,掉頭回了家。
轉學的手續辦得很順利。原本附小那邊的班主任就有勸溫芒轉學或者留級的意思,西關小學這裡又十分滿意溫芒除英語以外的其他成績,所以各方一拍即合,本學期結束後,溫芒将在小學二年級去往新的學校和新的班級。
除了溫芒的媽媽不太開心之外,這是一個對所有人都好的結局。溫芒不需要早起,也不需要過早學習英語,更不需要上補習班,姥姥也不再需要每天擔心溫芒會不會在上下學路上出事,不需要去收廢品賣錢。
溫芒還是堅持在空閑的時候去找劉洋和陳韻玩,她想證明自己是對的——就算她們不在一個學校,她們依舊可以是很好很好天底下最最最好最親密的朋友。
她會在每周五下午放學後踏上去往附小的公交車,穿着與那裡學生格格不入的紅色體操服校服,站在校門口等加課的陳韻和劉洋放學。
她們還和以前一樣,聊着天沿着校門口的商品街一路逛到黑,然後回家。
陳韻和劉洋的聊天内容跟以前也大差不差,可溫芒就是插不進去嘴,不知不覺間,她們口裡的同學老師她已經不認識了,大多數時候,她都在一旁安靜地走,聽她們喋喋不休地一唱一和。
好幾次劉洋和陳韻看着溫芒欲言又止,終于在某一次,見到溫芒等在校門口的時候說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