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芒的心跟着停了一瞬。
宋迪以為溫芒沒聽見他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溫芒,我會永遠陪着你,你不需要害怕我會離開,相信我,好不好?”
宋迪的每一句話都觸動着溫芒的神經,她突然落下淚來,明明她也不是多麼脆弱的人,可有宋迪在身邊的時候,她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溫芒上前一步用胳膊環住了宋迪的脖子,她把頭埋在宋迪的頸窩裡,眼淚不要錢地一直掉。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會走?”溫芒悶聲悶氣地問。
宋迪很仔細地環住了溫芒的腰,他有規律地拍拍溫芒的背,幫她順氣。
“溫芒,”宋迪靠在溫芒耳邊叫着她的名字,“如果那天下雨,你沒有來找我,我不知道我會不會繼續活下去。”
奶奶突然去世,喚醒了宋迪對死亡的恐懼。
他記憶被強制拽回了父母死去的那一天,大腦被血液的紅色和鐵鏽味占據,做完一切該做的事後,他倒在了床上。
天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循環往複。
每一天對宋迪來說都是一樣的。
他睡不着覺。
他睜着眼睛看着天花闆,或者盯着外面的客廳,祈求奶奶的身影能再次出現。
可是沒有,他等了很久,這個家裡連一點動靜都沒有,安靜得可怕,他隻能聽見自己時快時慢的呼吸和心跳,又開始祈禱自己能跟着奶奶一起走。
他不想一個人被留在這裡。
他害怕。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宋迪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一切,宋迪才發現外面下雨了。
窗戶沒有關,雨點帶着土腥氣揮灑進屋子,飄在靠窗的床上,也落在了他的臉上。
宋迪迷茫地從地闆上起身,換了衣服,擦幹淨臉和頭發,才慢吞吞地去開門。
溫芒站在門口。
她看上去更狼狽,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水順着發絲淌下來,流在地面上。
“吧嗒吧嗒”的滴水聲,混入了他的心跳。
窗外的冷風吹進來,跟開着的大門打了個對穿,凍得宋迪牙根打顫。
從奶奶去世到現在,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一句話,他像是突然失語了,哪怕跟醫院醫護以及殡葬館的工作人員交談,他都是打字或者用沙啞的叫喊來代表内心的想法。
他說不出話來。
他有一點想死。
直到開門看見溫芒。
溫芒喘着氣,看來是急急忙忙跑過來的。
他張了張嘴,艱難地破開喉嚨,說了長久以來的第一句話:“溫芒。我奶奶死了,我再也沒有親人了。”
然後他聽見溫芒說:“跟我回家吧。”
就像他父母死的那天,溫芒也拉着他的手,她比他還害怕,渾身抖個不停,卻也還是說:“你跟我回家吧。”
溫芒救了他。
“屠龍副本,如果你沒有來找我。”宋迪說:“我會永遠困在那裡。”
溫芒救了他第二次。
“謝謝。”宋迪閉上眼睛,他害怕胳膊用力會抱疼溫芒,所以隻是緊緊抓住了她衣服的一角:“我沒有等到你對于我們友誼的定義,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答案,你是我的家人朋友。所以我永遠陪着你,就像一家人,永遠不分開,除非你趕我走,否則,我不會離開你,這是我的答案,也是我的承諾。”
溫芒覺得震撼,她沒有料到宋迪會這麼說。
溫芒咽了口唾沫:“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以後結婚,有自己的家人呢?”
宋迪鼻腔裡湧上一陣酸,他也曾經預想過溫芒的離開,她會有自己的愛人,有孩子,她不會永遠屬于他一個人,在這段感情中,宋迪願意把所有的選擇權交給溫芒,他永遠都在奢求溫芒的愛。所以如果她有一天想要離開,想收回一切,他也沒有資格強求:“我接受你的離開,就像你接受劉洋和陳韻離開一樣。”
“我也不會離開你。”溫芒搖着頭,聲音哽咽。
她依然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定義來描述她跟宋迪之間的感情。
他跟劉洋陳韻不一樣,他的性别決定了溫芒跟她不是同一個種類。
所以在找尋定義時,溫芒必須把宋迪劃分到屬于他的種類中,在大的環境裡,尋找他對她的特别。
“我接觸到的男性很少,沒有人像你這樣。”溫芒說:“爸爸,帶過我的男老師,跟我相處的男同學,副本裡遇到的男性npc,沒有一個人像你。”
文學作品中,作者喜歡用大山來形容父親厚重沉默的愛,可是溫芒感覺到的父愛的單薄的。
鮮少的見面裡,他會吐槽溫芒穿着老土,不愛打扮,不像個姑娘,卻又不會像别人爸爸那樣帶着她去買時髦的,漂亮的,讓她看起來像個姑娘的小裙子和小皮鞋。
他會嫌棄溫芒的身高體重,呵斥她少吃一點,多運動一點,卻又不會像别人爸爸那樣耐心地找到症結所在,再給她做頓減脂餐,陪着她運動。
她的爸爸永遠都在挑剔她,可是溫芒也在他的挑剔中摸爬滾打地做出了改變,成就了現在的她。
帶過溫芒的男老師大部分都是一個樣子。他們嚴厲,刻闆,對女生制定的标準甚至比男生還要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