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狼狽地從床下爬了出來,慢慢站起了。
張美珠一見這女子,一雙大眼水靈含情,身量清瘦,又在此地,想來對方應該就是洛夭夭了,登時心頭火氣直冒,然一想到君琰也在場,隻能暫熄了怒火,隻等着看他教訓她。
洛夭夭直視着君琰。
“為何這樣看着本王?”君琰和她四目相對,“今天是本王和王妃大喜之日,你卻偷偷摸摸躲在床底下偷窺,你還有理了?!”
夭夭腦中一陣暈眩……
陌生的喜房,陌生的女人,陌生的君琰。
她的病還沒完全好,此時看着他,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緩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因為你傻。”那雙幽深的眸裡帶着血絲,看向她時,再不複從前的溫柔,“本王說什麼你都信,你怎麼那麼天真?”
張美珠看向君琰:“好在她及時漏了陷,不然難道還要讓她看着我們洞房?琰哥哥,她是你什麼人啊?”
“不過是府裡一個下人。”君琰答得雲淡風輕。
……下人?!
夭夭的嘴唇直打哆嗦。她曾救他兩次,曾為他舍身擋箭,曾為幫他被人欺辱、低聲下氣,也曾為給他求一個恩典磕得頭破血流,他曾許諾要給她一輩子幸福,到頭來卻不過是一句,她隻是府裡的一個下人?不過是一句,她太天真?她的愛意原來竟是這樣可悲嗎?
張美珠趁勢道:“既然是下人,想來王府也有王府的規矩,做出這種事來,琰哥哥說,應該怎麼責罰?”
“先記着吧。待她病好了,再行責罰。”
“哦?生病了還可以拖延懲罰?琰哥哥待下人蠻好的嘛。”張美珠顯然對這個回答十分不滿。
“阿珠,本王欠了她一點人情,等将這點人情還清了,便任由你處置。當然,還有一件事。”他當着夭夭的面拉起張美珠的手,“你身子一直不大好,不是說古書偏方上有一種藥引子能治你的病嗎?”
張美珠眼睛一亮,“這都多久前說的事兒了,琰哥哥,難為你還記得這個……”
“你可知道本王為什麼要把她帶回來?”他踱着步子走到洛夭夭身後,聲音足夠清晰,在她耳後響起:“那個古方上所載的藥引本王詳細看過,她的血,正好符合。”
“哦?”張美珠一喜。“琰哥哥,這是真的嗎?你養着她是為了給我做藥引?”
“不錯。”
“……君琰!”洛夭夭大叫一聲,水光潋滟的眼眸裡,從失望漸至絕望。“你怎麼能,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為何不能?”他轉過來看着她。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頂住了,一個滿含質問和痛心,一個全是冷漠與不屑。
“不過就是個鄉野丫頭而已,拿你的命去換阿珠的命,這是你的榮幸。”
“你!你憑什麼……不,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我行醫救人的時候,也不會因為病人的身份地位之别而區别對待!出身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即便有些貴人因我的出身而輕視我,我也從未這般輕視過自己!君琰,你又憑什麼這樣看輕我?莫非我的命是你給的嗎?!”
“不是,但本王可以主宰你的命。”他不屑地看着她,“你的想法實在太過天真,在這個世道上,出身就是分高低貴賤的。出身低賤者,就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你騙我。”她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你利用我!你心裡早就有人了……”
“那又如何?當初,你還不是心甘情願跟我走的。”他繼續說:“也許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故意裝作不知,接近我,妄想伺機嫁進王府,接着改變你一輩子的命運,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
張美珠笑吟吟地看着他兩說話。
“你……我呸!”夭夭看着他,“你覺得我跟你走是因為你王爺的身份?!”
“難道不是嗎?”
夭夭徹底紅了眼睛,毫無殺傷力地沖他吼起來:“你,你以為我稀罕你啊?!王爺又怎麼了?不過就是出身比我好一些!你這個空有強大的外表、武藝和身份,而沒有思想的懦夫!”
“啪!”一個掌印蓦地打在了她臉上。
——是張美珠。
“一個小小下人竟敢這樣和主子說話,得虧王爺心善,這樣了都還不同你計較,你這忘恩負義、不知好歹的小賤奴!”
她被扇得坐到了地上,半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用冰涼的手捂住被打的那半邊臉。
君琰站在原地無動于衷。
“……好,我今天算是明白了。”夭夭慢慢站起來,“你不是早就說要我走嗎?我走,我現在就走,我不會再礙你的眼了!”
轉身正要離開,君琰霸道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幹什麼,你放開我!”然而她越掙紮,他就抓得越緊。
“現在想走?晚了!本王還要留着你,留下你的血給王妃做藥引子,來人!”
幾名侍衛走了進來。
“把洛姑娘帶回屋裡嚴加看管,不準她踏出房門一步!她若是走丢了或是尋了短見,你們所有人都一起陪葬!”
“……君琰,你混蛋!”她被侍衛們押了出去,他看着她,聽着姑娘的哭罵聲越來越遠……
“夫君。”張美珠柔情蜜意地貼了上來,“這礙眼的家夥終于走了。”
他輕輕握上她的手,“要不是為了你的藥引子,本王半句話都不想同她多說。你且再耐心等等,她現在害了風寒,取血來用效果不太好,等她病好了,本王便去取她的血來為你做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