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柔柔一笑,“罪過,罪過,冒犯了。”
“今夜的事本王不追究,但若還有下次,星月閣本王也不是開罪不起。”意識到自己已經深夜在這位小姐門前待了太久了,他留下這一句話,轉身離去。
“小姐,您到底是想讓他認出來,還是不想讓他認出來?”君琰離開了,房門關了,靜兒小聲問道。
她本以為小姐是要喬裝改扮、易容成另一個人的樣子去見他,卻沒想到她隻是略改了幾分裝扮,方才言語間又看似無意、實則有意地将話題往洛夭夭身上引。
“是與不是之間,是耶非耶?”沈月坐到梳妝台前,“我要讓他懷疑,疑心到以為我是的時候,再告訴他不是,又在他已經死心了我不是的時候,給他一點希望讓他以為是……”
“小姐是要折磨他?”靜兒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她了一般,眼中有些訝色。她同情小姐的遭遇,亦對小姐眼前的模樣感到些許陌生。
“比一直身處黑暗中更殘忍的,是給了黑暗裡的人一束光,再親手把光掐滅……現在,能予他光明的人是我,掐滅這光的人也隻能是我。”她柔柔地笑着,“從前聽說他因夭夭的死而發狂,我一直不信,可是今夜,我有一點信了。連鳳仙樓的花魁都能拒絕,可見還是有幾分招架之力的。如若對夭夭的念想是他現在很在意的東西,那我倒是很樂意把它撕碎了給他看,或是吊着他,讓他像提線木偶般任我玩弄。”
“小姐……”
她站了起來,眸中劃過一絲狠戾,輕輕地道:“從前主宰我的人是他。我因他而笑,因他而哭,他給了我希望,又親手把我推向絕望……現在,也該輪到我了。”
她讓他開心,他才可以開心;反之,她要他痛苦,他就必須痛苦。他的喜悲憂樂都必須由她來施與,她就是要反過來成為他的主宰。
九公子怎麼樣,江湖魔頭又怎麼樣?隻要他是真心因洛夭夭的死而愧悔,她便是能拿住了他的軟肋。
可是君琰又為什麼會後悔呢?
她的眼中劃過一絲茫然,讓靜兒先出去了,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看着夜色。
他對她的一切不都是利用嗎?與她相識是為了取血,後來又屠殺了雲青山所有人,都已經對她做了這樣殘忍的一切,又為什麼會在她死後悔不當初?
生死之間的變化,便足以令他後悔?他本是那樣一個視性命如草芥的人,手起刀落,殺人不眨眼,對旁人的性命是如此,對自己的性命也差不離,于他而言,總有許多東西是比命更重要的。她的命沒有了,便足以讓他徹頭徹尾地變了一個人麼?
……可是,就算這是真的又怎麼樣?!
鮮紅的指甲紮進了肉裡。
君琰,就算你是真心後悔,你虧錢洛夭夭的、你對她做過的一切,都無法償還。世間若有後悔藥,相信地獄裡也不會有那樣多的怨靈,人世間也不會有那樣多的意難平了。
……夭夭,你變了。
她看着銅鏡中沈月的臉龐。
從前的夭夭,是說什麼也舍不得這樣對君琰的啊。
或許,沈月的确已經不是洛夭夭了。
君琰徹夜未眠,腦中想着她。
他很清楚,那個人不是他的夭夭。
可是……
清晨,天還未亮,他從腰間解下一個小香囊,裡面裝着夭夭那個玉墜的碎片……
“夭夭,我來江南了,是你長大的煙雨江南……”
“你不在了,我便替你多看一看世間的風景,多看看你的家鄉。”
“昨天我遇到了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幾乎是一模一樣。可我心裡知道,她不是你,也不能替代你。夭夭,我絕不會為了安慰自己去找誰來替代你的……”
他就這樣對着那個裝了碎玉片的小香囊說話,天很快就一點一點地亮了,周遭寂靜,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影,他一扭頭,竟看見沈月正站在身後,一縷陽光照在她的身上。
“九爺起得真早。您在和誰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