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馬載着二人奔馳在秋夜裡,風聲呼嘯而過,奔跑颠簸間,蘇百凝一下一下地撞入他堅實的胸膛。
溫熱的吐息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白梅香氣将她包裹。
“快點,再快點。”她催促道。
沈醉攥着缰繩,垂眸看她一眼,抿抿唇,沒說什麼,一夾馬腹,馬蹄聲變得更緊更密。
不出兩刻鐘,二人來到一處山丘,蘇百凝率先跳下馬,借着月光開始尋找起蛇膽草。
蛇膽草長勢迅猛、不挑環境,附近多有生長,唯一避人的特點就是願與相似的植物長在一起,以此來混淆視線自保。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心急如焚,額上冒出的汗珠也随着動作顆顆滴落,瞬間就被土地吸收,留下一塊深色的疤痕。
她認真的樣子,沈醉盡數看在眼裡,突然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滋味湧上他心頭。
“有什麼我能幫的上的嗎……”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問道。
蘇百凝連頭都沒回,“沒有。”
沈醉噎了一下,踢踢腳邊的石子,小聲嘀咕道:“……沒有就沒有,說那麼幹脆幹嘛……”
這樣顯得他很沒用啊。
秋分一過,天氣一日比一日寒涼。月色清幽,勾勒出山丘窈窕的弧線,遠方的古寺也響起打更的鐘聲。
不過一會兒,眼前這片就被她翻了個遍。
就在蘇百凝起身打算換個地方再多找一些時,忽然一陣眩暈襲來,她兩眼一黑,晃了一下,向後栽去。
“小心!”
預想中的痛感沒有出現。
沈醉将她穩穩扶住。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把她身子轉過來面對自己,擡手探上她額頭,“是不是又發熱了?”
蘇百凝緩了緩,擺擺手道:“沒事,許是剛剛蹲太久了。”
沈醉眼神中似是夾着幾分擔憂,欲言又止,順手接過她剛采到的幾棵,“這些夠了嗎?”
“今晚的用量應該夠了,但明天還需要更多,我想着多采些……”
“手怎麼弄的?!”
他突然抓起她的手,強迫她張開掌心。
手心中密密麻麻的細小傷口赫然映在淺淡的月光下。
“沒事,小傷而已。”
她低頭看了眼,不太在意,都是被蛇膽草葉片上的鋸齒劃破的口子,這樣的傷她采香料時常有,他不說她都沒有意識到疼。
“不采了,先回去。”沈醉有些不悅地皺皺眉,拉住她轉身就走,“明日讓醫官來采,他們若是不認識這草你就教,大不了把所有相似的都采回去……反正你别來了。”
“為什麼?”
蘇百凝一頭問号,他這是什麼意思,剛才還好好的,難道就是因為沒讓他幫忙嗎?可蛇膽草他也不認得呀……
“還、還不是因為你采得慢,手上還搞出這麼多傷口,一會兒怎麼制藥!”他語氣有點兇。
她愣了愣,反應了一下,原來是嫌她效率低,怕她傷口的髒污感染了藥材,影響藥性啊。
“知道了,那回去吧。”
*
今夜的蕭文王府燈火通明,腳步繁雜,無人歇息。
蘇百凝一回來就馬不停蹄地開始搗藥、制藥、熬藥,終于在天色蒙蒙亮時,将熬好的草藥灌進了蕭榮口中。
不出半個時辰,蕭榮鼻中、口中流出的黑血慢慢變少,幹巴枯裂的嘴唇也終于開始染回血色。
衆人皆松了口氣。
但蘇百凝卻不敢掉以輕心,因為系統給出的配方中提到,傷者服藥一個時辰内容易出現藥物反噬的狀況,需時刻小心。若出現反噬,必須第一時間再次進行毒物掃描,根據最新情況生成新的解藥配方。
她祈禱蕭榮能平安度過這一個時辰。
為了看護,蘇百凝搬了個小闆凳坐到旁邊,雙手撐住腦袋,瞪着眼睛開始發呆。
這一晚可給她累得夠嗆,到現在連晚飯都沒能吃上一口,卻也累得失了食欲。坐了不過一會兒,眼皮就開始打架,很快就趴在旁邊的小幾上睡了過去。
現實中身心俱疲也就罷了,竟然在夢中也不得安生。
她夢到系統突然崩潰,使用過的配方全都出現了問題,導緻蕭榮的情況逐漸惡化。沈醉不分緣由地揪着她埋怨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威脅她若是治不好蕭榮,便永遠都不會放過她。
可她也很想留住蕭榮的命,更不想永遠與沈醉糾纏在一起,但此刻系統卻要強制将她送回現代,并使出一股神秘力量扯動她的身體……
蘇百凝雙手緊緊抓着小幾,迷迷糊糊嘟囔着:“不行……不能走……”
“他沒事了。”
熟悉的嗓音出現在夢裡,壓過了剛剛威脅她的可怕聲音,像是安撫,使她漸漸放下心來,徹底安心睡去。
*
揪心的一夜終于過去,迎來了第二天的好天氣。
臨近中午,蘇百凝還懶洋洋地蜷在床上。
光線流轉,陽光斜斜地照到她臉上,她煩悶地吱唔一聲後,拉過被子蒙住頭,悶在被子裡喊玉竹,想讓她将簾子再拉一拉。
喊了半天,沒人回話。
蘇百凝“啧”了聲,一把掀開被子坐起來,睜開眼——
這、這是哪裡?!
屋内清光明亮,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裝飾華麗,不落凡俗,但她很是陌生。
“醒了?”
沈醉推門進來。
蘇百凝急忙抓起被子裹到身上。
“我、我……你、你……這、這……”
一睜眼就看見剛還在夢裡對她百般威脅、刁難的人,簡直是噩夢照進現實,這強大的沖擊力讓她一時之間沒能組織好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