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理由啊,好端端的,聖上為什麼任由這些流言蜚語盛行?”冷徹越想越不明白,“離春闱也就這麼幾天,這時候最是不能節外生枝的......”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要散布些謠言出去。”
“什麼?”冷徹驚異地看着君弈,“散布謠言不就影響了一部分考生的心情麼?”
君弈點出:“朝廷要選的就是這些不為輿論影響的人,這才是他的目的。”
冷徹呆了呆,忽然間大笑了起來,贊歎道:“原來如此!聖上果然英明!竟還有這樣的法子!”
君弈沒有說什麼,給自己倒了杯茶,到口的茶水格外苦澀。
“後天,武試就要開始了,要不要過去看看?”冷徹提議道。
君弈正閑得發慌,想也不想便答應了:“去。”
武舉與文舉不同,武舉分為兩部分,武舉格外注重考查考生的兵法策略,有“先策論,後武藝”的習慣,因武舉選拔将才,策論考究内容為兵法策略,隻有通過策論考試的考生才能夠參與春闱的武舉,武舉的主要内容為長垛、馬槍、平射、騎射、翹關、擎重。
這日正進行着騎射考試,考生要在馬上連射三靶,中靶心者為勝。
俗話說得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事與願違,君弈沒有看到想要看到的精湛箭法,反而看到了許多驚心動魄的畫面——
有人騎在馬上,連弓都打不開;有人上了馬,卻和馬打得不可開交,全然忘記了射箭;有人射出去的箭連靶子的範圍都沒有進去;有人駕着馬,走着走着走出了外面,再也沒有回來......
冷徹眺望着,自言自語般說道:“或許,恰好騎射功夫比較差的都彙聚在今日這組了。”
君弈依舊沒發話,沉默得可怕。
如果士兵們都如同今日他所見的這般,若真的打起仗來,隻能投降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看見一個騎射很糟糕的,他心就沉下一點,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一個比一個離譜,每個人的失手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便是箭落不到靶子上。
君弈平日裡也是沉默寡言的作風,與人交談從不開口,所以身旁的人幾乎沒有人察覺他的異常。别人察覺不出來,冷徹卻是一目了然,君弈不停地灌茶,冷徹就知道他幾乎就要發作,用茶強壓下而已,隻得道:“再等等,說不定很快就會來了一個射箭高手!”
一個又一個的,還是沒有等到這個人物,冷徹也開始不安了起來,雖說武舉将領選拔較為重視策略,可是就這樣的騎射功夫如何能夠在戰場上存活?
終于,冷徹也實在看不下去,可心裡又有隐隐的希望,希望能夠出現驚人的一箭,又怕失望所以時看時不看。君弈則是冷不丁地盯着,未到結束他都會繼續見證下去。
最後一個上場的是一位女子,那女子英姿飒爽,神采飛揚,欲渡淩雲,一手執缰,一手執弓,威風凜凜,她手中的紅弓宛如紅蓮綻放,令人不可逼視。
女子昂首挺胸,駕着馬穿過,任憑天地變化,我卻巋然不動,女子的坦然将那些欲要審視自己的目光都變成了笑話。
一聲令下,騎射開始,女子雙手脫離缰繩,取出背後的弓箭,以迅猛之速搭箭拉弓,頃刻間,一支白箭已正中第一個靶心,接而第二箭、第三箭,女子的動作如雲流水、一氣呵成,吩咐那白色的箭矢就應該正中靶心,女子的動作迅猛如雷,三箭齊下,全部命中。過于突然,人們甚至來不及察覺究竟發生了什麼,隻見女子已經将弓收好,牽着馬往回走,侍衛這才想起來要去看靶心。
“三個正中靶心!”武舉的騎射将要結束之際,查看的官員忍不住歡呼道。
“靶心?”冷徹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望着君弈,“真的中了嗎?中了多少個?”
君弈颔首:“三個。”
“好!好!好!”冷徹拍手而起,“終于有人射中了靶心,還是三個!”如果沒有最後的驚豔一現,冷徹怕是接下來這幾日都睡不好了,一想起日後共事的将領水平,他就忍不住發慌。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君弈,君弈表現卻很是淡然,起初隐隐約約的煩躁徹底了無,冷徹不禁覺得他方才感覺到的都是假的。
君弈問身旁的侍衛:“她叫什麼名字?”
侍衛查看了一番,恭敬地回答道:“葉輕舟。”
懸壺堂。
夜色漸深,長泱接待完了最後一位病人,整理的資料也整理完畢,長泱本該回去了,想起還有些東西沒放好,正要轉身在門口處看到一個漆黑的人影,一動不動地站在懸壺堂門前。
“霁月?”長泱嘗試着叫喚了一聲。
聽到長泱的聲音,藏在黑影的林霁月緊緊地抱住長泱,一言不發卻淚如雨下,長泱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抱着她,過了好一會兒,一個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從耳邊劃過:“阿泱,她死了,她死了,我沒能救活她,我沒能救活她。”
長泱已經明白,她心裡的那個猜測成真了。
長泱撫摸着霁月的背,安慰道:“我們先進去吧,喝杯熱茶,再慢慢說。”
長泱将林霁月攙扶回屋,坐下後,林霁月臉色蒼白,面容憔悴,雖停止了哭泣,卻是一言不發,眼神迷離,捧着茶發愣,不哭不鬧,隻是靜靜地坐着像極了柳絮,仿佛輕風一吹,便能将其吹走。
秋韻将茶放下,看霁月一言不發,心如刀割:“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林霁月依舊一言不發。
秋韻哭道:“小姐,你内心有什麼不開心的,不高興的,便說出來,不要自己藏着掖着啊!”
秋韻的哭聲将林霁月從沉思中拉回,林霁月虛弱地笑了笑:“沒事的。”
秋韻不知如何是好,轉到裡面,和正在調制安神藥的長泱說:“長姑娘,咱們小姐依舊是不說話。”
“讓她靜一靜吧,讓她自己呆一會兒。”話語間,長泱調制好了安神的藥茶。
長泱的話讓秋韻安心了不少,長泱道:“我今日會留下。”
秋韻大喜,她本想勸說長泱留下,不知如何開口,不想長泱自己便開了口,秋韻道:“那我去收拾房間,小姐就拜托姑娘了。”
長泱點了點頭。
長泱到屋裡,林霁月抱腿而坐,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亮發呆,長泱靜靜地坐下,将藥茶放在桌案上,輕聲道:“這是安神的藥茶,你喝點會好些。”
林霁月接過長泱遞來的茶,輕抿一口,喃喃道:“暖的。”
長泱道:“如果不喝的話,就冷了。”
林霁月宛若未聞,隻呆呆地捧着手中的熱茶,似乎隻有這樣才能不讓手中的溫暖散去,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渺渺死了,她就靜靜地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我沒用,沒能救活她,是我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