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衡笑歎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我這次來,當然不止是為了看古玩,是想和你說一件事情。”
君弈眉梢微揚:“什麼事情?”
溫衡目光灼灼,“西薊發生了大事,一位新上任的将軍帶領騎兵一口氣滅了迦狄羅、盧圖、霜那三個國家!”
西薊滅三國的消息不胫而走,消息傳來立刻席卷整個永樂城。
此時,出使青雎國的鴻胪寺少卿胡善因歸國,青雎接壤盧圖、霜那二國,又與迦狄羅國有姻親關系,胡善因幾乎是在第一時間聽說此事,故而他一回來便被甯帝召喚入宮。
胡善因入宮後,甯帝開門見山問:“胡卿在青睢可有聽說些什麼?如有聽說,勿要隐瞞,定要盡數告知朕。”
胡善因道:“臣彼時正在青睢王宮,接受青睢王熱情款待,就在此時,侍者匆匆來報說迦狄羅、盧圖、霜那三國皆被西薊所滅!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駭人聽聞,青睢王還以為是傳言,西薊的實力他是最清楚不過,如今的西薊如何能夠一次性滅三國,其中迦狄羅國乃是和烏延齊名的國家,實力雖不如西薊,可西薊想要滅掉它亦非易事。出使迦狄羅國的青睢使臣匆匆歸來,證實了這一消息。”
甯帝沉吟道:“說是西薊滅三國,實際上還是兩國之争,西薊如若滅了迦狄羅,那麼剩下的盧圖與霜那便是囊中之物了。”
畢竟,盧圖與霜那是迦狄羅的附屬國,迦狄羅被滅,兩國便喪失庇護,這樣的小國失去了庇護,等待他們的隻能是滅亡。
“陛下所言甚是,此番看似四國混鬥,實乃二國之争。”胡善因道,“事發時那青睢使臣恰好在迦狄羅國,親眼目睹了迦狄羅國破。”
“哦?”甯帝微擡眼眸,神情凝重,“他是如何說的?愛卿可還記得?能否将他的話複述一遍?”
胡善因自然記得,他到現在都清晰地記得青睢使臣說過的每一句話,字字血聲聲淚,他很自然地将那位使者的話複述——
那位青睢使臣是這樣說的:“臣彼時恰好在國都,那一天天色黯得出奇地早,遠遠的便聽見轟隆隆的聲響,我原以為是打雷,奇特的是這聲響與打雷聲不同,後來仔細一聽才知道,那是馬蹄聲,源源不斷的馬蹄聲,出去一看,西薊騎兵已攻至城下,這群騎兵個個可怕至極,他們的弓箭好像都長了眼睛,箭無虛發,許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要害便被擊中。攻下了城池,立馬就開始清掃,他們開始殺戮,搶劫,縱火,無惡不作,騎兵雀躍着,城民嚎啕着,人間煉獄不過如是。畏懼之下為了搶奪僅剩的資源,城民開始互相殘殺,騎兵所到之處、所不及之處皆是殘相,!西薊騎兵的目标當然不是這些百姓,主力部隊直搗黃龍,入迦狄羅國王宮準備生擒迦狄羅王。迦狄羅王眼見國破,于是在寝宮裡飲鸩自裁,西薊騎兵入内隻能看到一具屍首,國主已逝,兵力不存,迦狄羅就此覆滅,覆滅得如此突然、又是如此徹底。迦狄羅覆滅,西薊又派了兩隊主力去收拾與之結仇的盧圖霜那二國,此二國本就是迦狄羅國的附庸,迦狄羅國不在,他們如同俎上魚肉,隻能任人宰割,兩國國主隻得投降,他們知道西薊野心,卸下國主之位,将大權轉交于西薊王,至此,盧圖霜那二國俱滅。”
胡善因複述完畢,壓抑的氣氛在殿内蔓延,一時間,陷入死寂,呼吸聲清晰可聞。
甯帝沉吟良久,感歎道:“迦狄羅再弱,不至于讓西薊攻破至此。”
胡善因道:“确實不止于此,彼時迦狄羅國已無能用之将領,将領皆被派往外地,借兵不得,隻能任由西薊兵進攻,無還手之力”
太子不解:“好端端的,為何要把将領往外派?”
胡善因道:“傳聞說西薊欲要将盧圖霜那二國據為己有,派往主力部隊前往,迦狄羅國不甘示弱,于是也派了主力部隊過去,不想調派路上竟遭遇西薊突擊,而派遣的部隊在峽谷處遭遇埋伏,西薊利用地勢之力将派遣部隊絞殺,又對兵力不足的迦狄羅發起進攻,結果便是迦狄羅大敗,西薊大獲全勝。”
“西薊這招聲東擊西可謂運用得妙極,不僅對兩國交界處的地形了如指掌,對兩國國君性情極為了解,看準了迦狄羅王急攻進切、好大喜功的性格,趁其不備,攻其不意。”甯帝眼底帶着一縷詫異,“如此計謀,不是西薊王所能想出。”
太子斟酌道:“西薊王背後确有一位為他出謀劃策的軍師,此番的計謀說不定便是他的手筆。”
甯帝微微一驚:“西薊竟有此等人物,為何朕卻不知?”
太子道:“兒臣也隻是道聽途說,隻是知道西薊王最近很是重視一位中原來的軍師,不知道具體情況。”
“來自中原的軍師?”甯帝越聽越奇,“他原是甯國人?”
胡善因微微颔首,解釋道:“此人名喚張紀,是甯國人,在甯國無人賞識,故而周轉各國,期盼遇到知人善察之君。他原本是在西薊王宮負責西薊王的藥膳,機緣巧合下向西薊王進言,西薊王竟也采納了他的建議,對其極為重視,此次是他首次亮相,他的表現不負西薊王的期許。”
太子感到深深的憂慮:“如此洞察人心,深谙世事,卻是為他國所用,實在是大患。”
“難怪西薊王近來氣焰如此嚣張,原來是得了這樣一位得力幹将,可謂是彌補了西薊謀略不足的短闆。”甯帝神色越發凝重,“空有計謀而無實力計劃也無法展開,此次作戰的主将是誰?”
胡善因道:“萬俟桀。”
太子不由一怔:“這個名字好似從未聽聞。”
“此乃西薊後起之秀,太子殿下未曾聽聞實屬正常。”胡善因解釋說,“這個萬俟桀可是有名的神箭手,年紀雖輕,射藝高絕,據說他所射之箭如同有自己的生命,自己奔向目标,此外他亦是個領兵打仗的好手,他是西薊太子百裡疑向西薊王舉薦的人,此戰之後名震綠洲,其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綠洲諸國最是仰慕強者,尤其是年輕有為的強者,許多國家甚至為他鑄造神像,稱呼他為‘神箭’,還編撰歌謠,口口相傳,這些事情臣亦是到青睢才得知。”
“如此不仁不義之徒竟然被視為神明,這些國家都在想些什麼?”
聽說了西薊的種種暴行,再聽這些國家的崇敬之舉,難免太子會覺得不适。
甯帝倒是不在乎這些周邊小國的反應,他至始至終關心的都是西薊,這個蠢蠢欲動、對中原有吞拿之欲的敵國。
甯帝沉吟道:“看來這西薊野心不小啊,本以為這些年他們老實了,不想還是這般模樣,甚至愈演愈烈。”
談起從前,太子頓時憤慨不已:“他們倒是從來都沒有變過,當年渾水摸魚、魚目混珠,如今聲東擊西、調虎離山,計謀用得妙卻都是打着侵占的意圖,如今又要故技重施,好令我們重蹈覆轍。”
甯帝忽然笑了,太子看着甯帝變化的神色,不解道:“父皇,您笑什麼?是不是兒臣的話有何不對?”
“你的話很對,隻不過對了一半,還有一半是錯的。”甯帝微微一曬,“他們是想故技重施,我們絕不會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