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酒道:“如果姑娘是擔心殿下會被牽扯進即将到來的風波中,為何不把避毒丹給殿下?”
續仙丹所有延續生命、保存氣息之效,效果有限,抵不過毒,毒素一用還是沒轍,可避毒丹卻不一樣,可以讓服用者在一日内免除所有毒害,毒如鸩酒也毫無作用。
皇宮的陰謀都是潛藏地下,不見天日,毒便是最常用的手段,深宮中對陵王不滿的人甚多,如此看來,似乎确實是避毒丹比較有用。
長泱正品茶,聽了這話不由放下茶杯,反問道:“避毒丹?”
阿酒點頭道:“深宮之人心思深不可測,這避毒丹給殿下不是更适合麼?”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長泱聽着卻越發覺得有趣,抿嘴問:“他們要給誰下毒?”
阿酒道:“自然是給陵王殿下。”
聽了這話,長泱徹底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給他下毒?”
阿酒點頭道:“姑娘也說過,這深宮之毒最為歹毒,受欲望驅使,毒層出不窮,若是不幸中了這些毒,實在可憐。”
“那要看對象是誰,如果是給陵王下毒,是下毒的那個更可憐吧?”長泱說出了這樣一番莫名其妙的話來。
阿酒一臉茫然,思來想去也不明白長泱為何這麼說。
長泱不置可否一笑,轉身去收拾行李,長泱的行李很簡單,除去幾件衣裳,便是行醫工具,還有路上要用到的東西,因為她隻帶必要的東西,整個行李精簡到不能再精簡,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看着這過分簡單的行李,阿酒不禁說:“隻帶這些東西,是不是有些不夠?要不我再添一添,天轉涼了,帶上些厚實的衣物也是好的。”
長泱擺了擺首,“我又不是長途跋涉,用不着這麼多,再說這段路以前也去過,會停下來補給,不必擔心。”
阿酒還是不放心,看了一圈,發現有一樣東西依舊留在梳妝台,遂道:“姑娘不帶這個嗎?”
長泱回頭望去,看見阿酒手裡的那個紅木盒,有些疑惑:“這裡面放的是什麼?”
阿酒深深地歎了口氣,打開木盒,裡面放着一塊黑碧玉佩:“姑娘怎麼把這個給忘了?這是姑娘的玉佩。”
甯國有個習慣,便是為新生的嬰兒鑄造一枚玉佩,那枚玉佩既是對新生兒的美好祝願,也是日後定親的交換之物,二人定下婚期後,按照一定的程序,交換玉佩方能獲得舉行婚禮的資格。
将玉佩贈與他人,實際上便是将自己的真心交托于他人,交換玉佩是一件非常莊重且不得馬虎的事情,要經過一系列的程序,其重要性甚至超乎婚禮本身,如若不按禮數交換玉佩,便是舉行了其他儀式,這婚禮也是不成功的。
故而,私下交換玉佩等同于私定終身,是為大逆不道之舉,除非得聖上恩典,否則二人關系不會為世人所認同。
正所謂玉如其人,這玉佩自然要與主人相對應,長泱應該配上這色如凝脂、精光内蘊的白玉,可不知為何,那玉石工匠卻為獨獨長泱套選了這一枚漆黑如墨的黑玉石,鍛造出這枚墨玉祥雲佩。
一開始看着這塊黑漆漆的玉佩,阿酒隻覺得兩眼一黑,心說幸虧長泱沒有佩戴玉佩的習慣,否則天天戴上它想不注意都難,這玉佩與長泱素日所穿的服飾格格不入,也不怪長泱對這東西沒記性,這黑漆漆的東西能有印象才怪了。
“哦,是它啊。”長泱總算想起來了,想了瞬不禁感到疑惑,“好端端的,為何要帶上它?”
阿酒說出自己的擔憂:“我擔心那慕容铮賊心不死,趁姑娘不在,把姑娘的玉佩取出,去和那些不知底細的登徒子交換,那可就不得了了!”
到時候可就是先斬後奏,木已成舟,再無挽留的餘地。
長泱卻不以為意,隻道:“他進不來長府。”
說實話,他如若能夠進來早就進了,何須等待這一時?
阿酒依舊憂心忡忡:“如若他使用了些手段,偷偷潛入進來......”
“不可能。”長泱就此打住,“他想不出來潛入後全身而退的計劃。”
阿酒細想了會兒,歎道:“說得也是,帶上玉佩萬一弄丢了可就麻煩了。”
“所以,這塊玉佩還是留在這裡為好。這樣的黃白之物是越少越好,帶多了反倒會招賊,生出許多莫須有的麻煩。”長泱走到阿酒面前,拿起那塊墨色玉佩,“若無必要,我是不會帶玉佩遠行的。”
看着長泱拿起那用青色絲帶所系的墨玉祥雲佩,阿酒忽然發覺這墨玉也沒有她所想的這般不堪,其實這塊玉佩制造得極為精細,質地細膩,邊緣處甚至時不時透出耀眼的光芒,玉佩雕刻有祥雲流水紋樣,隻因色澤厚重難以得見,燭火輕輕一照,亦或是用手撫摸,便能感覺到玉獨屬的潤朗。
“唉,如果是塊白玉佩就好了。”阿酒感歎。
“我覺得黑玉挺好的,也不一定非要白玉不可。”說到這裡,長泱搖了搖頭,覺得這想法很多餘,她沒有帶玉佩的習慣,反正都是躺在木盒裡的,黑玉白玉沒有任何差别。
醉音樓。
金如琢按照慣例和君弈報告生意事宜。
金如琢善于經商,眼光極好,為條件所限制,不得施展,如今得了君弈的資助,自然是如魚得水,在永樂城的生意做得越大,當初岌岌可危的醉音樓如今在她的操持下愈發生意昌隆,醉音樓也不再是從前的醉音樓,甚至漸漸有問鼎酒樓行業的實力。
對于這些,君弈一向不大留意,許多時候金如琢的報告他也隻是聽聽,從不幹涉。
今日,除去生意,金如琢特意将君弈請到密室中來,與他說起一件近日所見、極為重要的事情。
金如琢将她所見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君弈,君弈聽後并無反應,依舊淡若雲煙,瞧他的反應,金如琢也實在是急了,不由再說了一遍,且加重了語氣,君弈颔首答應,表情卻依舊是淡淡的,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轉眼間已到黃昏,君弈也要離開醉音樓,金如琢依舊不放心,送他出門外,囑咐道:“我說的話,你可記清楚了?”
“記清楚了。”話雖如此,君弈依舊漫不經心的模樣。
金如琢實在放心不下,補充道:“這永樂城,看着風平浪靜,實際很不太平,各種各樣的話層出不窮,我在醉音樓裡也聽到不少,宮裡的人可都忌憚着你,馬上便是陛下生辰了,指不定會出什麼意外,你可得小心再小心,千萬不能掉以輕心!特别要小心皇宮的人,他們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我知道。”君弈依舊鎮定自若,“放心,我心裡有數。”
得了此話,金如琢依舊憂心忡忡,這樣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了酒樓關門,她沒有回到住所,而是獨自坐在樓内,默默出神。
錢岚正欲回去,看到默然不語、獨自沉吟的金如琢,歎了口氣,輕聲問道:“還在這裡呢?”
金如琢猛然驚醒,看到熟悉的面孔,輕歎了一聲,“你來了怎麼不說一聲。”
錢岚随口問:“還在想那件事?”
“嗯。”金如琢甚至連否認的力氣都沒有了。
錢岚在她對面坐下,輕聲道:“你啊,就是想太多。說不定這一切都隻是你的猜測,現如今也沒有證據證明此事對殿下不利。”
“我知道。”與平靜的語氣不同,金如琢的眼神裡彌漫着濃重的擔憂,“阿辭......他母親是聰明絕頂,才智過人,可卻依舊逐出宮外,被貶為庶人。如今殿下又在風口浪尖上,像極了當年。錢岚,我實在不得不擔心啊!”
錢岚道:“殿下才智過人,即便遇到什麼也定能逢兇化吉。若沒有殿下,咱們如今還不知道在哪裡喝西北風呢。你不相信其他人,總歸要相信殿下吧,殿下既然都這麼說了,定是有了應對之策,壓根就不需要咱們擔心。”
“我不是不相信殿下,我是不相信那個人。”金如琢目光灼灼,眼神裡滿是擔憂,“他當年能夠狠下心來棄心愛之人于不顧,我怕他會對殿下做同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