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妃娘娘希望長眠清波湖,但聖命難違,當初聖上給我的命令是将辰妃帶回宮中,即便要安葬也要先行帶回皇都,待聖上見過遺容再安葬也不遲,我還安撫殿下,說既然這是娘娘的遺願,聖上自當會滿足,殿下卻不以為然,反問了句:‘他會想看遺容?’”
直到今日,霍隽依舊清晰地記得君弈說起這句話時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虔誠與恭敬,那是徹底的輕蔑與嘲諷。
霍隽看向嚴旌,他與當初的自己一樣,眼裡充滿不解與驚懼,霍隽平複了不少,說道:“别人不知道,你我是知道的,聖上心裡是有娘娘的,肯定想見娘娘最後一面,帶娘娘回宮既可以遂了聖上的願,也可遂娘娘的願,可謂兩全其美。殿下卻堅持将娘娘帶去滄州安葬,我是辰妃娘娘提拔的,此生無以回報,想着這是她最後的願望,即便被責罰也要滿足。回永樂後也做好準備,任憑皇帝處置,但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聖上并沒有責怪我,甚至默許了這樣的處置。我隐隐約約感覺到聖上似乎......松了口氣。”說到這裡,實在難以平複,靜默了半響,才重新說道,“他仿佛很慶幸,我沒有把娘娘帶回來。正如殿下所料,讓娘娘在清波湖長眠,對所有人都好,這才是真正的萬全之策。”
嚴旌額間有冷汗沁出:“他怎麼會知道?莫非是辰妃娘娘無形中透露過什麼?”
“辰妃娘娘不會說這些的,尤其是不利于聖上的話。”這一點霍隽十分笃定,辰妃也不希望這對父子鬧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這麼說來,是殿下自己推斷出來的?還是說這是父子間獨有的默契?”嚴旌不敢再細想,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顯然君弈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敏銳,想起那個塵封心底的秘密,心裡沒來由地感到慌張,他猛地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霍隽,“那件事,你沒有告訴殿下吧?”
“怎麼可能?我在娘娘面前都不敢提及。”霍隽神色肅然,話鋒一轉,不免歎息,“不過......以娘娘的聰慧,以及對聖上的了解,不會想不到這一層,娘娘也不可能讓殿下有知曉的可能。”
“這樣就好,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殿下知道,絕對不能!”嚴旌已經對君弈有了大緻的了解,如果君弈真如霍隽所言,如果他知道那個秘密,一定會将矛頭對準甯帝,屆時必然一番不可收拾,又是生在皇家,對于整個天下都是一場浩劫。
霍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鄭重道:“我明白,這件事情我打算帶到墳墓裡去,我也不會讓任何人重新提及此事。”
二人相對而視,共同的秘密令他們有一種默契。
嚴旌歎了口氣,目光掃過行動不便的雙腿,由衷感慨道:“我現在才感覺......我這腿摔得真值啊!”
妙春堂。
結束了一日的問診,蘇萦來到地下室,進行着毒藥的研制,與往常不同的是,有人已在地下室等着她。
“怎麼來我這裡了?不是說有事去昙華園商量嗎?”看到端坐的易孤行,蘇萦有些詫異。
“來你這裡躲一躲,你這裡清淨。”易孤行依舊笑着,眉梢間卻帶有幾分疲憊與憔悴,“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昙華園的門檻都快被涼王和雍王給踏平了,沒能探查出有效地情報,我也很沮喪,他們還把苦水全部都抛在我身上。”想起此事由自己開啟,不由自嘲一笑,“原是我把他們引入局,算我活該吧。”
蘇萦倒不在意這個,入坐後緩緩而問:“為什麼索魂引沒有效果?查出來沒有?”
易孤行搖搖頭,“沒有,我讓溫向陽去查,他查了這麼久了一點結果也沒有。起初我還有所懷疑,會不會是其他地方出了差錯,現在看來就是他沒有管教好下人。”易孤行喝了口茶,平靜的語調中帶着幾分怒氣,“居安不知思危,自從掌管天牢後,這溫向陽也太飄了,底下的人都管不好,弄出纰漏來還查不出來,枉費我特意拿出殺手锏,為的就是探出陵王底細,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最後反而無意插柳柳成蔭,最終還是之前安排的探子探出陵王在永樂城設置的據點,果然這人啊,還是不能太依賴别人,還是得靠自己。”
易孤行本來心情很郁悶,探子回報後平複不少,卻依舊難解心頭的郁悶。
蘇萦的心情也不佳,隻不過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自己調制出來的索魂引沒有發生作用。
自己精心調制的毒卻不起作用,對于一個制毒師而言無疑是一種侮辱,盡管不需要,蘇萦重申道:“我的毒絕對沒有問題。”
易孤行微微一怔,他沒有想到蘇萦最為在意的竟是這個,注視着她,無比認真道:“我知道,我們不是一起試驗過嗎?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我的毒沒有問題,問題一定出自其他地方。”蘇萦的目光卻落在别處,“如果,我說是如果,溫向陽以及他底下的人都沒有問題,那麼問題隻能是出自陵王身上。”
蘇萦平日雖不參與這些事情,卻總能靈光一現,說出他都未能察覺的問題。
易孤行問:“你覺得,如果問題出現在陵王身上,他是用了什麼辦法逃過索魂引?”
“兩種可能,要麼他解了我的毒,要麼毒對他不起作用。”蘇萦直截了當說。
“據我所知,陵王是不具備解毒的能力的,所以不存在這種可能”易孤行分析道,“至于第二種可能,毒對他不起作用......不會啊,之前研制索魂引時,你為了避免意外,針對抗毒性的人調制過配方,可謂是萬無一失。”
“這個世上沒有真正的萬無一失。”蘇萦蹙起眉頭,沉聲道,“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說不定陵王身上有着我們所不知道的秘密,正是這個秘密讓他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