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數月颠簸,李朔風終于抵達界州,剛下馬便從管家吳為那裡聽說君弈生病地消息。
“殿下病得嚴重嗎?”李朔風憂心忡忡。
“病得很厲害,大夫們都說無力回天,要我們準備喪事。幸而長姑娘力排衆議,積極治療,這才保住性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說起此事,吳為依舊心有餘悸,可見當時情況之緊急,而在那個情況下堅持醫治的長泱更是顯得難能可貴。
“長姑娘怎麼在這裡?”李朔風詫異道。
于是吳為便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沒有想到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幸好有長姑娘在,否則都不知道如何是好……”隻是聽着,李朔風都能感受到當時的驚心肉跳,為自己的缺席而感到憤慨,“殿下于我有知遇之恩,可殿下命懸一線之時我卻不能在身邊,身為護衛當真失職!”
“你有任務在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吳為安撫道,說着便看到跟在李朔風身後的二人,二人皆身披披風,看不清面容,從身形看是一女一男,俱是年輕人,且皆是背過身,背影充滿了不信任。
吳為問:“這二位是?”
李朔風環視四周,确認無人後,低聲道:“他們是洵州刺史府火難的幸存者。”
吳為大吃一驚,畢竟是秦延年一手調教的義子,一瞬間便恢複往常的平靜,從而做出判斷:“這個案子可不簡單,衙門雖已結了案,歸因于仆人報複,這可是刺史府,偌大的刺史府一夜之間灰飛煙滅,幾百人葬身火海,這裡面的水有多深我們都不得而知……”
“我知道。但這是無塵法師交代我的,這裡還有法師的親筆書信,說要呈遞給殿下。”說着,李朔風拿出附送的書信,
吳為接過書信,"陵王親啟"四字映入眼簾,竟真的是無塵法師的字迹,他感慨道:“這可真是稀奇,法師竟然會親自寫信過來。”又忍不住瞧了瞧戒備的二人,愈發覺得事情不簡單。
“是啊,我原本打算回去,沒想到卻被僧人請去無憂寺,法師特地囑咐我要把這兩位送至殿下處,說惟有殿下才會保他們平安。”李朔風至今也未能理解他這番話的緣由,“我也是不解其意,但法師既然這樣說,定有他的理由。”
這事确實蹊跷,此前無塵與幾乎沒有任何書信往來,即便是此前君弈解了無憂寺的燃眉之急,無塵也沒有寫書信感謝,甚至與君弈保持距離,屬下有所怨言,說這和尚着實與傳聞一般不近人情,君弈卻不以為意,兩個人似乎保持着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吳為歎了口氣,走到二人面前,輕聲道:“可以告訴我,你們叫什麼名字嗎?”
“我叫于秀麗,他叫……”女子頓了頓,繼續說,“他是我的堂弟,叫做于秀禮。”
那個叫于秀禮的反應依舊冷淡,似乎并不信任眼前的人,故而全身上下充滿了戒備。
見天色已晚,二人又是風塵仆仆,從他們的動作來看說不定還有傷,吳為道:“二位先歇下,洗漱一番,有什麼問題再說也不遲。”
在吳為的安排下,于秀麗與于秀禮便在府上住下。
趁着李朔風向君弈報告地間隙,吳為便帶了長泱過來給于氏姐弟看病,吳為說:“瞧瞧,我給你們帶誰過來了,這位是長姑娘,是過來給你們診脈的,咱們殿下都是她治好的。”
話音未落,他便感覺到兩道森然的目光,男子甚至拔刀相向。
吳為下意識地擋在長泱面前,神情不由嚴肅起來,不知道他們是抗拒診脈,還是抗拒他們的“自作主張”。
長泱依舊不動聲色,默默地順着那股敵意望去,眼眸充斥着血水,那是經曆過血案後的不信任,那份不信任并不是針對她,而是經曆劫難後,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之下,排斥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時刻充滿警惕,惟恐性命遭遇他人掠奪。
實在不知他們為何露出如此煞人的神情,吳為惟恐他們對長泱,正準備上前,卻被長泱攔下:“你退下,這裡交給我吧。”
吳為看了看面前手執刀刃的男子,又看了看長泱,猶豫道:“長姑娘,這……”
“他殺不了我的。”長泱知道他在擔憂什麼,朝他微微一笑,“如果他僅憑這一把小刀就能殺了我,我也不必出來行醫了。”
在長泱的眼神示意下,吳為也注意到男子握着刀柄的手顫顫巍巍,甚至比對準刀鋒的他們還要驚慌失措,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經常使用刀的人會有的表現,也難怪長泱如此淡定,他此前聽聞長泱武功了得,他還以為是言過其實,倒是他太想當然了。
吳為也不再堅持,隻道:“屬下就在隔壁,姑娘使喚一聲,屬下立刻過來。”
“需要你的時候,不會忘了你的。”長泱揮了揮手,吳為行禮後悄然離去。
屋内隻剩下三人,手執小刀的顫顫巍巍,在他身後的面色驚恐,被刀鋒所指的卻不以為然,似乎在她面前的是盾而非是刀鋒。
長泱也不管他們,緩緩而坐,漫不經心地問了句:“你這樣拿着刀不累嗎?”
聽到她的話,男子用力握緊刀柄,想讓刀停止晃動,不料一緊張手抖得更加厲害,根本無法自已。
“我知道你們不想我看病的理由。”長泱沒來由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這話一出來,兩個人俱是一驚,對換了眼神依舊不知所以然。
“你們是擔心如果我治好了你們,會被帶去見不想見的人。”長泱不動聲色道,“其實你們也不是不想見,而是不敢信任,尤其是與皇宮有關系的人。與皇宮有關系的人你們都是避之不及,更何況是皇子?我想如果來的是别人,你們不會如此抗拒。”
“你是怎麼知道的?”男子終于開了口,滿臉不解。
長泱道:“方才我們進來,你們雖有警惕,卻并沒有起了殺心,可吳為說到‘殿下’二字時,你們神色頓時變了,我感受到了濃濃的殺意,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一目了然。”
男子順勢放下刀刃,不由歎道:“想不到你們醫師也這樣通天眼。”
長泱倒是不介意他話語裡的殺意,慢條斯理問:“是無塵法師叫你們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