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聽時仍是風輕雲淡:“有勞和頌了。”
待和頌關了門,他往跟前那杯酒盞裡倒茶,衆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隻聽他緩緩說:“諸位也覺着我是耽溺色欲之人?你們口口聲聲說是過命的交情,可連我宋聽時是什麼樣的人,都得從旁處聽來,那往日的情分怕也是跟這酒一樣,摻了水。”
那群人不敢再吱聲。
“阿漓可久等了?”阿漓的甯靜被打破,她朝隔壁方向側頭看了看。
“阿時還沒出來,與将領們喝了酒,正談着事情,此刻你若去怕不合時宜。”和頌又坐回原先的位置。
“他說很快就回來了。”阿漓道。
“适才隔壁的争執聲你可聽見了?”
沒等阿漓回話,她又說,“正如你所聽所見,阿時的身份是北齊大将軍,即便他此刻沒了兵權,那也是大将軍,宋家軍是他的命脈和退路,也是他的靠山和盾牌。”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和頌語氣逐漸陰冷,“阿漓,我看得出來,你不喜歡上京,你隻是因為阿時在這裡,你才願意待在這裡,可若是有一日你厭棄了上京的一切,你要走,便隻能是你一人走。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阿漓不明白,那雙眸子裡藏着淡漠與不谙,“阿時說過,會将我帶在身邊,若有一日,我不喜歡上京了,那大可去别的地方,阿時想必也會依着我的。”
和頌嗤笑一聲,“你太天真了阿漓,在你的世界裡,根本沒有朝堂争鬥的暗流湧動,你不懂,你的世界隻有安甯,隻有與阿時的安穩日子,和你那一無是處的藥園子。”
“你憑什麼這麼說?”阿漓面露不悅,死死盯着和頌。
和頌撐起雙臂,俯視着她,“如若有一日,你不再想待在上京,你是否會要他放棄一切随你離開?”近乎質問的語氣。
“我們自然是要一塊的,我若走,他就得走。”
和頌笑了,笑阿漓太過天真,“宋聽時的歸宿與宋家軍是綁在一塊的,生生不息,隻要宋家軍一日在,他就不會放棄上京的一切,與你遠走高飛,他的前程應是在北境或是朝堂,而非閑雲野鶴。”
“你的存在隻會阻礙他北伐征戰的腳步,阿漓,你壓根不适合他。”
“這是你認為的他的選擇,不是阿拾的,”阿漓聲音小了些,可眼神裡的堅定沒有收起,“阿拾有他自己的路要走,這條路不是别人強加給他的,而是他自己的選擇。”
“至于我适不适合他,也無需和頌将軍你來說。”
和頌知道阿漓不會輕易被拿捏,那行軍多年的威壓覆上去,猶如一隻殺紅眼的鬼厲,她雙手撐在桌前,俯身靠近阿漓,警告一般說:“倘若你影響了他的前程,棄宋家軍而去,我就殺了你。”
“你盡管将他哄好了過你們的小日子,可若想離開上京,隻做你的阿拾,且掂量掂量你這小命。”
阿漓從未感受過這麼強的敵意,絲毫不懼,學着她的模樣,撐着桌面,“是嘛?我的小命,得看将軍有沒有本事拿去?”
“一無是處的藥園子?掂量?我的小命?将軍可瞧好了。”說罷她收回目光,屋外黑影越來越近。
待她坐回椅子時,門推開了。
“你不是去拿醒酒湯了?說好給我擋酒的,怎麼倒成了我給你擋酒了,跑到我的廂房躲清淨。”隔着距離隻能看見和頌的背影,阿漓倒是笑盈盈迎着他。
那笑不是笑給他看的,是笑給和頌看的。
和頌轉過身時,方才的陰狠銷聲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溫潤的笑:“路過見阿漓一個人無聊,與她說了會話,我瞧你應付起來也得心應手,訓人的時候還是沒變。”
“我先回去了。”
宋聽時點頭“嗯”了一聲。
和頌離開後,他走近阿漓,“讓你久等了,帶你回府。”
阿漓起身去就他,回府的馬車上,她又問着奇怪的問題,“阿拾,宋家軍對你很重要嗎?”
“為何這麼問?”宋聽時摟着她的手臂緊了緊。
“和頌說那是你的退路和盾牌,是你的前程。”
“她說的沒錯,宋家軍與我是同氣連枝的關系,沒有宋家軍就沒有現在的我,同樣沒有我也不會有現在的宋家軍,所以我得把它拿回來,那是原本就屬于我的東西。”阿漓鮮少瞧見他身上的戾氣,此刻的他與廂房的和頌像極了。
“那我呢?我于你呢?重要嗎?”阿漓那雙清澈的眸子浮起傷,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自然是頂頂重要的。”宋聽時伸出指刮着她鼻尖。
“那若要你在我與宋家軍之間,選一個呢?”阿漓步步緊逼問。
他笑着答:“我自然是都要。”
“那,那和頌呢?她與宋家軍同樣重要?”
“今日是怎麼了?這麼多問題。”不止今日,宋聽時察覺這些日子她總會問一些沒由來的問題。
“和頌與我是一樣的,她說宋家軍是我的後路和盾牌,而她也是宋家軍的後路和盾牌。”
阿漓還是不明白,可也沒再問了,因為她已經有了答案。
至于宋聽時說的,宋家軍不會一朝敗落,就算他不在了,宋家軍也會有新的主将,就好比陸鳴珅,可陸鳴珅不是他給宋家軍的人選,如若他在扶持楚君屹這條道上敗了,和頌就是他留給宋家軍最好且唯一的後路。
隻有在她這裡,宋家軍不是争奪權勢的棋子。
他們是緊密相連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