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聽時仍然聽見了,話裡還有責怪之意:“你的藥,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了。”
阿漓走到妝台前,隔着銅鏡,血滲了半個額頭,此時頭還有些沉重。
“那你……”她看着銅鏡裡的人,背對着自己,“可有與她說是我下的噬心散才讓她遭了罪的。”
“怎麼?這會知道怕了?我早就同你說過不可再用,況且,暗地裡下藥并非光明磊落之舉,怎麼也是不對的,此事我給你隐了下來,是不想讓人拿來做文章以此挑撥我與和頌的關系。”
宋聽時轉過身,直直看着妝台前的阿漓,她擦淨了血迹後,又拿了一瓶藥粉塗抹在傷處,上藥後的痛感讓她不禁後縮。
宋聽時看在眼裡,聲音也比适才軟下一些,可還是帶着嚴肅,“你不懂朝中的暗流,我不怪你,可你得聽我的,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阿漓上藥的手頓了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得由他說了算?
她眸子沉重,内心泛起酸愁,隻說知道了便沒再作聲。
銅鏡裡的人在看着自己。
可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抹銅色身影逐漸逼近,阿漓下意識往旁邊挪。
宋聽時蹲下來,手心緊抓着她雙臂,望着她,傷愁地說:“阿漓……”
見她額間的傷口綻開,又心疼地收了話仰起頭往那傷處吹着氣。
阿漓感受着跟前而來的清風,涼涼的,也沒那麼疼了,她抿着唇,忍下心中委屈,宋聽時說過的話她自然記得,可當和頌那樣咄咄逼人威脅她時,她忍不下,這才又用了噬心散,隻為那句會殺了她。
“還疼嗎?”宋聽時聲音很輕。
阿漓的淚霎時劃過面頰,滴在他手心裡。
他感受着突如其來的濕熱,收回下巴,瞧見阿漓哭了。
又心疼哄道:“昨夜說的話重了,可你也不是沒有錯,事不過三。”
面頰的淚被溫熱的掌心拭去,“再不許夜裡睡在外邊,會着涼的。”
“噬心散也不許再研制了,這是我的底線。”他又提醒了一次。
阿漓昨夜就想好了,沒有噬心散,她還能研制出别的藥,用不用還得再說,可自然不會再像前兩次一樣隻為洩憤。
防身總是要的。
“知道了。”她帶着些鼻音回話。
陪阿漓用過早膳後,阿漓睡了一覺,宋聽時便出了府去了和頌那。
和頌也剛醒沒多久,精神好了許多。
她好似想明白了一些事,宋聽時正好來了。
庭院的栀子花開得甚好,花香幽深,伴着泡好的茶香,好不惬意。
“可好些了?”宋聽時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廊下的風掃過桌面,吹起宋聽時衣袖。
“爽利多了,”和頌打量着他,直截了當問了,“我這病得突然,又去得無影,可是跟你家阿漓有關?”
宋聽時移開目光,放在茶水裡,風掀起漣漪,隐隐泛着他的輪廓。
他沉聲說:“是,這事也不止她一個人的錯,我也有錯,隻是和頌,此事可否替我瞞一瞞。”
和頌清楚阿漓為何這麼做,她在廂房裡與她說那些話或許是過激了,阿漓便是這麼給她印證,她是在警告和頌,她的藥園子不是一無是處,她的命也不是她可以随意拿去,反之,和頌的命,她倒是可以當即神不知鬼不覺拿了去。
和頌默了半晌,不禁自笑一聲,“她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這事我不說,也是看着你我的情分上,我與她本沒有什麼仇怨,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将軍,不會與個小女子計較。”
“你可以放心了?”
她大抵是猜到宋聽時的來意,他猜到和頌事後會猜得出來,今日來本也是為着這事的。
“讓你受委屈了,算我欠你的人情。”宋聽時松下一口氣。
“西境那邊如今怎麼樣了?”他言歸正傳,問着近況。
“今早剛傳了軍報,西境大朔擾了幾次,沒大動作,我這邊過幾日也要向皇帝辭行。這次回來本就是想看看你的。你的兵權沒幫你奪回來,我這一别又不知何時再見,但隻要你需要,我随時待命。”和頌看着他。
“你不是我的兵,不需要為我做什麼的,阿漓的事,我很抱歉,但她本性不壞的,就是有自己的想法。”宋聽時說,“西境與北境情況不同,你多照看好自己,戰場上不要太急,沉穩些。”
“我還沒走呢,怎麼也得十日後,到時再為我踐行吧。”和頌彎起笑,給他續茶。
“不過阿漓這下的什麼毒?怪折磨人的。”她話鋒一轉,似在好奇。
宋聽時無奈歎氣道,“她自己研制的,噬心散,無色無味,隻管叫人痛上幾個時辰,不要命。”
“那當真不好受,不若你弄些來給我玩玩?”和頌玩笑說。
“就别拿我打趣了,噬心散已經被我銷毀了。你既然無事,我便不叨擾了,朝中我讓長風替你告了三日假,軍營也讓章亭舟看着,你不必操心了。”宋聽時囑咐完再離去。
和頌坐在庭院裡轉着茶盞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