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大朔兵敗後,上京城陸府的家書不久便送到軍營,軍營都是宋聽時跟和頌的眼線,陸鳴珅想要與上京城通信而不被覺察,自然就是家書來傳遞信息,隻是他寄回上京城的家書每月都不斷,而楚尋芷從未給他回過一封,曲陽王便以此為傳遞途徑,催促陸鳴珅促成宋家軍兵敗,且安排滄州府内的人繼續相傳北齊軍投降之言。
陸鳴珅迫于局勢,不能再讓宋聽時繼續攻破大朔,不若雙方的合作便隻能功虧一篑,此前大朔已經對陸鳴珅起了疑心。他必須得在宋家軍下一次出戰前,摸清來意。
狗急跳牆?宋聽時偏要讓他急,盡管陸鳴珅再警惕,也無法逃過和頌的布局,一日夜裡,和頌截獲了陸鳴珅與大朔傳遞的密信,當即暗中帶人進了陸鳴珅軍帳擒下他人,翌日隻道陸鳴珅因病無法出戰,已經暗中送回城内,可人早就被帶到天水城關押起來。
軍中将領大多是和頌跟宋聽時的手下,奈何有人察出蹊跷也不敢妄言,大朔斷了與北齊内線的聯系,無法斷定北齊軍作戰策略,便隻能硬着頭皮出戰,宋聽時與和頌兩軍夾擊,一舉将大朔趕出北境邊防。
滄州城内北齊軍投降的謠言不攻自破,而城内最初散播言論的人也被一同關押秘密送回上京城。
大軍啟程回京那日,阿漓也跟在隊伍裡,與宋聽時乘馬并排立在隊伍之首,當俯瞰着這邊境萬裡曠野和身後的滄州城,她似乎明白了宋聽時為何執意傾身在此。
他不會跟自己離開這個他一筆一筆打下功績的江山,他視自己為身後一方百姓的救世主,他也不會撇下宋家軍與她同回梵幽谷,過起安逸無人叨擾的生活。
那不是宋聽時,是以她也不會再強求他什麼。
半月後宋家軍與西境軍隊浩浩蕩蕩回到上京城,大軍在城外軍營駐紮,唯獨那衆人中沒有陸鳴珅的身影,崇光殿上,楚君屹還未來得及封賞。
曲陽王的質疑已經貫耳:“大軍與大朔國交戰的戰報裡未曾提及陸将軍傷亡,為何如今站在殿堂上的将領中沒有他的身影?宋大将軍不想解釋一下嗎?”
宋聽時不疾不徐,望着楚君屹緩緩道:“陛下,曲陽王的疑慮恐怕非隻言片語就能解釋,大軍擊退大朔後,陸将軍便不見蹤影,彼時滄州城内謠言肆起,說北齊軍要向大朔投降,擾亂民心。”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無緣無故消失,宋将軍未免也太當我等是愚蠢小兒了。”
“本将軍也想知道,既然曲陽王這麼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宋聽時側過頭命令道,”長風,将在滄州散播造謠者問出的口供呈給曲陽王。”
長風那一疊厚厚的口供呈上,曲陽王臉色一青,藏起的手掌在袖口攥成拳頭。
楚君屹扶着扶手,居高臨下問道:“曲陽王,這口供所述是何意?”
禦風将那些口供又呈給楚君屹,曲陽王說:“這些口供随便找人畫押都能僞造出來,隻有口供,沒有物證,宋将軍的意思是,陸鳴珅失蹤與這滄州城内謠言有關?”
宋聽時沒再正眼瞧曲陽王,正視着高座上的帝王,“起初這謠言者是從軍營裡的一位軍醫處傳出的,而這軍醫口供上說得清清楚楚,一切都是陸鳴珅授意,而這軍醫臣也派人調查過了,并非是大朔内線,隻是不堪陸将軍的威逼利誘行差踏錯,做了有損我北齊軍的混賬事。”
楚君屹鎮定自若問起:“那這人宋将軍是如何處置了?”
“已關押回大理寺诏獄,由大理寺少卿慕風再次盤審,若曲陽王不信在下,也該信大理寺的公正嚴明。”宋聽時背挺如松。
陸鳴珅人被關押在西境,曲陽王想要求知這其中蹊跷也無從入手,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宋聽時手裡還握着什麼證據。
殿上宋聽時還有意将陸鳴珅失蹤前在他軍帳搜索到與大朔的往來書信說出來,而這書信之後卻不知為何不翼而飛,是以他懷疑陸鳴珅已經金蟬脫殼,而這手段也是曾經曲陽王與陸鳴珅共同對付他宋聽時的手法,而今也一并還給他。
送進大理寺的犯人,在大理寺審問下得出的口供與宋聽時呈上去的無差,隻是大理寺不知為何傳出一些駭人聽聞。
陸鳴珅是與大朔通敵不成,自知無路可走便轉投大朔,而軍中早已搜到密信往來送到大理寺,目的就是要找到陸鳴珅才能佐證,故而大理寺隐而不發,而一直堅持暗查定安侯府兵敗案的慕風就是此次陸鳴珅主審案。
曲陽王雖面上鎮定,背後已經亂了陣腳。
這就是他與和頌的計劃。
從宮裡述職後宋聽時沒有第一時間折回宋府,而是出城去往軍營,接了阿漓又再回城,風婉早已收到宋聽時回城的消息,早早便在府門階前候着,出軍這幾個月,宋聽時一封家書都未曾寄回,風婉也知阿漓後來離開了上京城,卻不知她去了北境軍營。
當宋聽時出現在府門外時,風婉第一時間迎上前,幾個月不見,剛從沙場回來的他身上還帶着戾氣,一股讓人不得靠近的架勢,他曾經每回對着風婉即便話不多也總是溫謙有禮,未曾表現過疏離與冷意。
風婉隻覺得是他行軍疲憊原因,很快心底那股猶疑散去,帶着笑意對着宋聽時欠身行禮,“将軍回來了,風婉已恭候多時,府裡備了熱水和酒席,為将軍接風洗塵。”
宋聽時淡淡回了一句:“嗯,有心了。”
見她神色有些難意,宋聽時問道:“怎麼了?可是我不在這些時日,府裡出了事?”
風婉遲疑一會才開口:“将軍行軍後不久,夫人便消失了,本來風婉應是要傳信告知将軍的,可是行軍不定,風婉又不想将軍因此分心,便一直未曾讓人傳信,而今将軍回來了,自然要見人,風婉也實在隐瞞不下,還望将軍恕風婉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