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彭氏柳眉倒豎,“人人都說何家疼愛養女,給她的嫁妝幾乎值小半座陵安城了,可當我看到她帶過來的,沒有記在嫁妝單子上的東西,才知道什麼是富可敵國。薇兒,你莫要小看你弟媳,她手指頭縫裡漏出來一點,都夠咱們家好吃好喝過好些年!”
“可她隻是商戶養女,那京城溫家的女兒,隻會比她更有錢,還有名望地位。财帛原就是身外之物,有了權力,還怕沒有錢财嗎?”
彭氏搖頭冷笑:“你們都說我是婦人之仁,可誰又真正想清楚這其中的關系?那位高高在上的貴女做了兒媳,她隻會離我們遠遠的,哪裡會回來陵安城盡孝?我與你爹,隻有旋兒這一個兒子。”
“娘的意思是……”
彭氏緩緩點頭:“薇兒,你閨中時跟着我管過家,也知道秦家是什麼樣的光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們姐弟倆的前程,我的嫁妝貼補得都差不多了。不然就靠着你爹的俸銀,和田莊的那麼點出息,哪裡夠支撐門庭的?你祖父為什麼給旋兒娶這麼個媳婦,除了惜惜的确不錯之外,焉知不是為了這些身外之物?”
秦薇緩緩坐下,一時方寸大亂。
娘說得對,那高門貴女哪裡是好拿捏的?若是真的嫁進來,怎可能拿嫁妝補貼婆家?到時候弟弟去往京城,至多也就是他們兩口子的日子,靠着嶽家能過得不錯,對于陵安城的秦家,是半點好處也沒有。
而且,她也絕不可能千裡迢迢,回到這裡給公婆盡孝的。那麼京城溫家有沒有錢,跟秦家不可能有分毫幹系,他們花用不到,哪裡還能過現在這樣的好日子?
“如今家裡家外的事情,都是惜惜打理,真要我來操持,沒有那些錢,如今秦家的榮光該怎麼維持呢?”彭氏長歎一聲,“所以你弟弟提出降妻為妾,我沒有拒絕,隻要惜惜不走,一切都不會變。”
秦薇立刻說:“弟弟做得對,事已至此再沒有轉圜餘地,溫惜惜已經是妾了。但是這件事情,也隻有咱們家的人知道,隻要不告訴溫惜惜,在陵安城她就還是正妻,弟弟都為她考量得這樣周全了,她應當知足。”
“我原也是這樣想,所以叫你弟弟早日與她圓房,女人都一樣,有了孩子就有了牽絆,到時候便是事發,她也翻不出什麼波浪來。”
彭氏說完,依舊眉頭緊鎖,端坐在椅子上疲憊的閉了閉眼。
“但是,惜惜慣常心思缜密,我是真怕她覺察出來,若是撕破臉,怎麼辦?何家雖隻是商戶,到底也不是一般的小商戶,而且何家這般勢大,若是後頭沒人,我也是不信的……”
“再是勢大,還能大得過京城溫家?”秦薇不屑的撇撇嘴,“娘您就是太小心了些。再說了,若真的事發,溫惜惜這般不識擡舉,那就讓弟弟将其休棄!”
“休……休棄?”
周朝民風開放,是允許夫婦和離的,和離之後各自婚嫁不受約束。即便如此,對于女人的苛責,總是高于男人,男人得了權勢之後停妻另娶,雖也會被譴責,但到底不是什麼大事。女人和離之後,哪怕娘家權勢滔天,那也隻能往低了嫁。
不管怎麼說,和離婦若是有子嗣的,嫁妝可以選擇帶走,也可以留給孩子。但被休棄的女人則不一樣,既然被休,那就是犯了七出之罪,乃大錯,嫁妝是要留在夫家,用以補償夫家失去婦人的過失。
也是因為區别甚大,所以男女成親之後,若真的要一拍兩散,就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個家族之事。哪怕女人有錯,隻要娘家勢大,就能想方設法将休妻改成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