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先蠱惑的誰,青杳猜測多半是一拍即合,公婆想讓羅戟“代行兄責”,并且找來最愛傳閑話的趙家嬸子來作見證,隻要被她看到羅戟從自己的房中走出來,青杳一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要是有了孩子,為了“家醜”不外揚,公婆再怎麼磋磨自己青杳都得忍着,更甚者,去母留子也是可能的,青杳想着,背後生出毛骨悚然的寒氣。
人心都是肉長的,青杳嫁進門也快十年了,哪怕是個小貓小狗也該有一絲憐惜,青杳氣得胃疼,吃不下飯。
所以,羅戟是跟自己一樣蒙在鼓裡,還是……
不,羅戟肯定什麼都知道,公婆不會瞞着他的。
青杳又湧上一層複雜的心緒,羅戟如果昨夜留下來會發生什麼呢?會跟自己做……做那件事嗎?青杳一想那件事就頭皮發麻,沒法設想羅戟做那件事會是什麼樣子,光是動了這個念頭,青杳都覺得自己實在不像話。
但羅戟終究還是去了蠶房,他沒有留下來,是因為他不想?還是不願意?還是别的什麼原因……想到這青杳覺得自己更不像話了,拿拳頭敲自己的腦殼。
雖然生氣,心裡憋悶得慌,青杳還得裝作什麼事都沒有,把昨天洗幹淨的衣服收好疊整齊,跟夏天的被褥打好包裹,看着羅戟背好,再恭敬地送他出門,順便提上籃子去買菜。
出了門,走到巷子口,青杳也沒擡眼看他,道了聲路上小心就要右拐往市場去,被羅戟一把攥住手腕。
“你怎麼也不跟我說話?”
有啥好說的啊,兩人的關系現在處于一種無序無倫理無道德的邊界狀态,雖然軍戶裡小叔子娶寡嫂的事情有的是,胡人裡一女侍兄弟二人的情況青杳也聽說過,生了孩子就爹爹叔叔大爸小爸地渾叫,一家人也和樂融融。但青杳娘家那邊肯定不同意,要是行差踏錯一步,給人說三道四的,可不得了。當年女學的事情,青杳都活活掉了一層皮,現下再出名聲上的事,青杳可就别活了。
青杳低着頭,也不看羅戟,腳下踢着小石子,晃晃悠悠地,想着他能不能趕快走。
“我、我要動身去東都洛陽去辦一趟公差。”
青杳擡起頭:“啊?”
“後天就動身。”
青杳:“哦。”
“要去一個月左右。”
“嗯。”
“回來就夏天了。”
“知道了。”
青杳公事公辦的語氣讓羅戟有點失落:“我第一次出外,你,你就沒什麼囑咐我的嗎?”
青杳這會子腦子才轉了轉:“自己去還是有人帶着?”
羅戟覺得這話問得有點奇怪:“說是皇後的弟弟國舅爺要回到長安任職,需要人幫忙遷居,是以派了一隊人,校尉親自點的我。”
青杳歪着頭思忖了片刻,囑咐道:“凡事别自己拿主意,長官怎麼說就怎麼做;去哪兒千萬别落單;說什麼話,在場一定要有個見證。”
羅戟這才遂了心願似的微微一笑,梨渦浮上他的嘴角:“記住啦。”
青杳點點頭,提着籃子轉身準備走。
“哎,顧青杳!”羅戟出聲叫住她。
青杳扭過頭來,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呃……”羅戟皺着鼻子撓撓頭。
青杳提起裙角去踢他的小腿,被他一閃身給躲過了。
“沒事兒别叫我全名!我當出什麼大事了呢!”
聽到青杳又開始跟自己鬥嘴,羅戟心裡明白她已經不生氣了。
“有話快說,我趕着買菜呢,去晚了不新鮮了。”青杳假裝不耐煩。
“你有錢嗎?”
錢?青杳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妙盈那裡存着自己的私房錢,但馬上意識到羅戟問得不是這個,于是身上摸了摸,摸出三枚銅錢來伸出手向羅戟:“給。”
羅戟笑了,向着她伸出的手心裡塞了兩塊碎銀子。
“哎?”青杳懵了一下,“買菜的錢,婆母給我了。”
“這是我給你的,不要交給我娘,你自己收着。”
青杳伸出的手遲遲沒有收回。羅戟幫她把手指彎曲收成拳頭,青杳伸着拳頭,拳頭裡握着銀子,不知往哪兒收。
“買吃的,買玩的,買自己喜歡的東西。”羅戟說着輕輕拍了拍青杳的頭頂,青杳沒有躲開。
什麼嘛,小破孩兒掙錢了了不起啊。青杳心裡有一絲高興,打算改天把碎銀子放到妙盈那裡去存起來,才不要亂花呢!
時間不早了,得各走各道了,羅戟整了整包裹的繩子,青杳又踢了一下小石子,誰也不說再見。
“以後晚上睡覺别踢被子。”
“啊。”
“别喝涼水。”
“知道啦。”
“我娘發火的時候躲遠點兒,别老挨揍。”
“啰嗦死啦。”
羅戟絮叨完,轉身走了,青杳望着他的背影喊了一聲:“路上小心啊!”
羅戟揮了揮手表示聽到了。
青杳剛一轉身,突然想起忘記問是不是因為自己打呼噜吵着他,所以才去睡蠶房的!
青杳心頭一陣怅惘。
羅戟拐出巷子前又扭頭回來看青杳提着菜籃子往市場走的背影。
看見她揚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