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吃飯,給你幹活兒。”
“你會幹什麼?”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也沒有什麼内容,說完就忘的話,隻是解悶而已,但青杳想着,要是可以一直被他背着走下去多好。
靈都觀的山門就在眼前了。
妙盈親自來開的門,看見青杳被一個少年背着,高高挑起眉毛。
青杳伏在羅戟背上介紹,這是妙盈道長,我在女學時候的老師,一直很照顧我。
羅戟恭敬地道了一聲“妙師”。
妙盈眨眨眼:“顧青杳我認識,少年郎你是誰啊?”
青杳自己都沒捋明白自己跟羅戟現在是什麼關系,見妙盈盯着羅戟,他耳朵根子被盯得通紅,生怕妙盈再說出什麼自己兜不住的話來,不禁試探着問:“老師,咱們進去說?”
妙盈側身,把二人迎入觀中。
腹痛是一陣一陣的,進了妙盈的禅房,青杳自覺又嚴重了,妙盈倒是輕車熟路地指揮羅戟把青杳放在床上,安排他提着陶罐去打山泉水把羅戟支出去,自己把青杳的衣衫褪了,點火在青杳幾處穴位上熏起了艾灸。
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寒氣經熱灸一熏散去,青杳覺得自己凝滞的血脈又暢通了,深感妙盈真是久病成醫。
妙盈又從爐子上取來一個裝滿粗鹽的布袋,被烤的暖暖的,讓青杳敷在肚子上,青杳照做。
“隔着衣衫被子,别被燙熟了!”妙盈囑咐
啊,好舒服,青杳平平展展躺在床上,徜徉在熱氣中。
羅戟這時打水回來,探頭想進來看青杳一眼。
“好孩子,你再去竈房給我揀幾塊雪花炭來。”
“妙師,她沒事吧?”
“死不了,我給她煮玫瑰花茶喝,活血的,喝完準保就好了。”
揀完炭,妙盈還使喚羅戟砍了柴、挑了水、最後又安排他打水擦地,一刻也不讓他閑着。
青杳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午。
小書箱在床頭擺着,妙盈正倚着窗邊看青杳少時的書劄。
“顧青杳啊顧青杳,你看看你小時候的字寫得多好,龍飛鳳舞的。”
“老師你這是在誇我麼?”
“當然了,你看看,有大江東去的咆哮之勢,你現在的字再也沒有那時的氣性了。”
青杳頭發散開披在身後,扶着床坐起身來,四下看看。
妙盈知道她在找羅戟:“我安排他買東西去了。這些活原都是你做的,現下你病了,他替你幹,你不心疼吧?”
“我為什麼心疼?”
“不心疼就好,男人嘛,幹點活累不壞,閑着才會出毛病。”
妙盈說着,端來雞肉羹和自己腌的八寶筍丁給青杳吃,青杳才發覺自己是真的餓了,大口吃了個精光。
吃完飯,肚子也不疼了,青杳趴在床上,和妙盈把這幾日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同樣的話,婆母說、外人說我都無所謂,隻是由我母親說出口,更令我心痛百倍千倍,可我又不能像對付我婆母那樣對付我母親……”
“所以你不打算回去了?”
“回去也是寄人籬下,到了年底也要搬出去的。”
“那你有什麼打算?”
青杳抓住妙盈的手:“妙師救我,收我出家入道吧。”
妙盈把手抽出來,撫了撫青杳的頭發。
“道理我跟你講過的,出家不是解決你眼下困境的方法。”
青杳垂了垂眼,一绺烏發從耳後垂到胸前,叫妙盈看了都我見猶憐。
“道理我都懂,隻是有時藏不住這遁世之心,總想躲起來算了。”
“躲是躲不過的,紅塵苦海,你需自渡。”妙盈拿過梳子,替青杳梳頭發。
“老師,可是苦海無涯,渡不到岸的。倒不如放下一切,就地遁入空門,将煩惱都攔在門外的好。”
妙盈搖搖頭:“你紅塵未盡,前緣難了,怎麼遁得空門,隻是平添煩惱罷了。”
青杳分辯:“我塵緣已了……”
妙盈幫青杳盤好頭發:“你的塵緣此刻不就在門外嗎?”
羅戟敲門,探了個腦袋進來:“妙師,你囑咐的東西都買來了。”
塵緣,羅戟嗎?青杳腦子突然一片空白。
羅戟看着青杳,他的目光像雨後朝陽,要直射進青杳的心裡。
妙盈道:“好極!你去竈房的架子上幫我把砂鍋找出來,再把魚收拾幹淨,晚上我給咱們煨魚鍋吃。”
羅戟應了一聲去了。
青杳把關注點從羅戟身上移回來。
“老師,你給我算一卦吧。”
妙盈感到奇怪:“你不是從來都不信這些的?”
青杳把雙腿抱在胸前,下巴抵在膝蓋上,頭一歪,可憐巴巴地盯着妙盈看,她知道妙盈最受不住自己這招“小狗歪頭”。
“好了好了,服了你了,”妙盈從博古架上泥塑彌勒佛的肚子裡摸出三枚銅錢,“問姻緣?”
青杳搖搖頭:“既然無緣遁入空門,我也不想再嫁,我打算自己謀生,問前程。”
妙盈點點頭,閉目凝神,擲了六次,起了一個卦象,沉吟片刻。
青杳湊近:“怎麼說?”
妙盈手一拂,抄起銅錢塞回泥佛爺的肚子裡。
青杳再度使用歪頭小狗眨眼的套路。
“卦象說,無咎。”
“沒了?”
“說多了你又不信。”
“不帶這樣的,你到底會不會看?”
“你就記着無咎就行。”
青杳攀着妙盈的胳膊:“再多說一點嘛。”
“說多了洩露天機,我承擔不了你的因果。”妙盈雙臂環在胸前。
青杳賭氣:“這算了跟沒算一樣嘛,我可不付你卦資啊。”
敲門聲響起,羅戟在門外說:“妙師,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