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杳心想反正自己已經酒足飯飽,也就沒跟楊骎計較,反倒是把自己胸中關于《國朝事錄》幾處不解拿出來向許鳴詢問求教,一時覺得茅塞頓開,一時又覺得尤有不明,此時大約是那綿軟的酒勁上來,青杳忽然覺得周身一陣暖意,頭腦裡有些飄飄然,連耳邊衆人的說話聲都離得自己有點遙遠。
忽然心底湧上了一股酸澀和惆怅。
青杳的腦海裡浮現出羅戟的樣子。
她想,他為什麼要去相親呢?幹嘛不回來跟自己解釋?
想着想着,沒有答案,難過愈發成了無底洞,酒意上浮,惆怅下墜,青杳沒意識到在其他三人看來,她突然就呆了。
突然肋下受了一下撞擊,青杳筷子上挾着的一根紅油耳絲掉在了盤中,令她回過神兒來。
肋骨被撞得一陣悶痛,青杳無名火滋生,噌地騰成了一隻大爆竹,她把筷子往案上一拍,扭過頭向楊骎發難:“你捅咕我幹嘛!”
這一嗓子叫得許鳴和洪泰峰也看向二人,好奇一向斯文安靜的無咎君怎麼發起火來。
“我……”楊骎也被青杳這一下整得有點懵,“我吃飯!”
“你吃飯就吃飯,我問你捅咕我幹嘛!”
這一句說出口,青杳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大舌頭了,腦中蹿出一股小火苗,嘶嘶地暗中向她報信兒——糟糕糟糕,喝多了!
楊骎也是頭一回看到顧青杳這副找茬模樣,餘光一瞥發現許鳴已然面色不善,不由自主地嘴硬起來:“我……左手使筷子不利索!”
“左手不利索幹嘛不用右手!”
“我右手疼!”
“你手疼關我什麼事兒!”青杳昂然怒立地站起身來俯視楊骎。
楊骎見顧青杳“騰”地一下站起來,整個人左右晃了晃,伸手欲扶她一把,結果被她不領情地扒拉開了,于是沒好氣地仰頭回敬了一句:“我手疼怎麼不關你事兒!”
說完把手直接伸到她面孔前搖了搖:“你說!怎麼不關你的事兒!”
青杳看到楊骎手上纏得紗布上還沾着傷口滲出的血,驟然理虧,偃旗息鼓了。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青杳記得有點不太清楚了。
好像是憂愁又淹沒了她的心髒,她悶悶地陷在羅戟的相親裡無法脫身,無法訴諸于口的愛戀和不能擺在陽光下的醋意把她整個人吞沒了,她無處可訴,連泣都是師出無名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青杳自言自語,“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青杳覺知今天自己飲酒應是有點過量了,她的思緒不受控制,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她甚至也生出了不想控制的心思。
許鳴問青杳怎麼了。
青杳慢慢地挪到許鳴的邊上,長跪伏地,握着許鳴的手,額頭貼在他的手背上,将委屈彙成一股如注洪流:“先生教教我,教教我吧……”
至此,青杳徹底斷片,什麼也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