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那兩下,楊骎才發覺自己的沖動,開始有點不尴不尬地後悔了。
“我……你……打疼沒有啊……問你話呢?”
阿遙不答話。
“我就應該下手再重點,讓你長長記性!說危險的也是你!悶頭往上沖也是你!”
阿遙不答話。
“你到底怎麼想的你?”楊骎發現阿遙一沉默他就沒轍,“你這腦袋瓜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呢?怎麼越不讓你幹什麼你越要幹什麼呢?說話!”
阿遙答話了:“那個東西,你要是不看,我可看了啊。”
楊骎一把攥住了阿遙的兩隻手腕:“你敢!我就該把你捆起來,你要再敢動手你試試!”
用空閑的那隻手摘下了銅鎖,撥開了匣蓋,裡邊還有一個油紙包,剝開層層的油紙,裡邊是一摞整整齊齊的皮革,楊骎點了點,十張。
阿遙兩隻手腕都被攥着仍不老實,躍躍欲試要往前蹿,她那點小力氣拗不過楊骎的鐵腕,于是開始唱苦肉計:“你松手!你弄疼我了!”
“拉倒吧,我根本都沒使勁兒。”
“我手腕都被你攥出青印子來了!”
“不可能,隔着棉袍的袖子呢,我手下有分寸。”
“再不松手我可咬你了啊!”
“你咬,”楊骎把右手擡到阿遙的眼前給她看:“看見虎口這個牙印兒沒有?就照這個樣式給我左手也咬個一模一樣的。”
阿遙放棄掙紮,在楊骎身邊蹲下了。
楊骎把那摞皮革拿出來一張一張看過,發現每張都紋理細膩而柔軟,拿到鼻前聞了聞,然後遞給阿遙:“不是人皮,羊皮來的。”
阿遙的手腕總算解脫出來,接過這一沓空白的羊皮,從皮筒子裡摸出火折子微微一烤,羊皮上就顯出字來,看來魏強用的是和他背上紋身一樣的遇熱顯影的藥水。
“是你找的東西嗎?”
楊骎盯着顯出字樣的羊皮革,阿遙則盯着楊骎,又問了一遍:“是你要找的東西嗎?”
楊骎将那十張羊皮翻來覆去地一一看過,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上面都是高麗字,我認得的不多,而且還是加了密語的……隻能回長安再想辦法解密了。”
阿遙聽他這麼說,既談不上失望,也不能說完全不失望。
“是不是的,我也隻能做到這些,隻能陪你走到這裡了。”
楊骎回過頭來看她,突然覺得阿遙這話聽上去格外的不吉利,他正想讓她重說,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喀拉”的一聲,像是什麼裂開的聲音。
他和阿遙俱都循聲望去,發現以掏出這木匣的洞中洞為中心,岩壁像蜘蛛網似的裂開了幾條大縫和無數條小縫,洞頂也開始噼裡啪啦地開始掉落岩石和土塊。
阿遙一直覺得這東西得來太容易,心下懷有忐忑,這動蕩的山洞似乎回應了她的不安預感,讓她的忐忑落到了實處。
“原來機關在這裡……”
楊骎則把木匣和阿遙一并卷進自己大氅裡,半拖半抱地挾着她往外跑:“别琢磨了,走!”
岩洞的坍塌帶動了白頭山山坡上的落雪整個闆塊滑動,二人跑出去沒多遠就被埋進了雪裡。
阿遙最後的記憶是楊骎在她身後一撲,直接給她整個人撲倒在地,那種感覺很像兜頭壓了一床很厚的毯子,眼前瞬間一片黑暗。
“這個死法倒真是幹脆,甚至是無痛的。”這是阿遙最後一個念頭。
當阿遙再度有知覺的時候,是有人在噼噼啪啪地拍她的臉。
其實她的意識已經醒了,但眼睛是死活都睜不開,她很有一股沖動擡起手來拍回去,但不曉得是不是鬼壓床什麼的,她也動彈不了。
楊骎的聲音輕而急促,且沒完沒了:“阿遙?阿遙!醒醒!阿遙!”
阿遙還是睜不開眼睛,她心裡有數,自己并沒有死,就是太累了,這種情況從前也有,她都順着自己的性子一口氣睡到自然醒再說。
楊骎锲而不舍地偏要勉強,拍臉和晃動肩膀雙管齊下,而且他手上還加了勁兒,阿遙的臉都被拍疼了,這讓她幾乎生出了怒氣。
阿遙哼唧了一聲作為回應,總算止住了楊骎的“施暴”。
艱難地睜開眼睛,周圍一片漆黑,眼前是個黑影子,黑的看不清面目輪廓、眉眼表情,不過阿遙也不需要那些外在的東西來識别楊骎。
耳邊是楊骎的聲音在疊聲呼喚她的名字。
阿遙又哼了一聲,示意自己醒了,與此同時她皺緊了眉頭,但很快意識到他并看不見她的不悅神色,自己這怒意釋放得全無作用,又轉而平心靜氣了。
見阿遙醒了,楊骎一刻不閑地轉而對她“上下其手”起來。
他先是用雙手捧住了阿遙的腦袋,前後左右地摸了一遍,确定這個腦殼并沒有哪裡塌陷下去一塊,也沒有憑空腫起來一塊;然後雙手移動到了肩膀、跟着是手臂,連指尖都不放過地寸寸捏咕了一遍。
“有沒有哪裡疼?”
阿遙搖頭。
“阿遙?哪裡疼嗎?”
阿遙發現自己又忘了他現在看不見自己的表情,隻好回了句:“不疼。”
“阿遙,我現在得給你檢查一下你的軀幹部分的骨頭,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阿遙聽出來他是在征求自己的同意,“嗯”的應了一聲,舉起雙手來乖乖配合了。
楊骎的手法很熟練,先是伸到她的背後,從脖子到尾巴骨,一節一節地确認了脊椎和腰椎的完好,然後稍微停了停,阿遙感到他的呼吸微微變得急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