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戚家人終于出來了,一個個臉色都是張期期預料到的難看,戚家老三氣急敗壞,甚至沖到她的面前,擡起了手。
張期期瞳孔驟縮,木木也瞬間吓得跳走了,她下意識偏過了頭。
“老三!”戚大冷聲喝道,别動手,動手就麻煩了……
與此同時,“你們在幹什麼——”
一聲極具威嚴的冷喝聲突兀地響起,壓迫感十足,聽得人頭皮發麻,這是上位者才擁有的感覺。
衆人循聲望過去,張期期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她擡眼望過去的瞬間,頓時愣住了,按着院門的指尖開始泛白,她幾乎立刻想要将院門關上,隔絕那令她幾近窒息的視線。
那道威嚴聲音的發出者身邊站着一個高大、猶如青柏般挺直的年輕男人。
陳恕。
她的心髒砰砰跳動得極快,九年,整整九年了,他居然如此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方正嶽是石塘鎮的鎮長,而戚家三兄弟是石塘鎮有名的刺頭,還是那種能屈能伸、專門鑽法律漏洞的,因此雙方自然是打過照面的。
這不,戚大立刻上前,低眉順眼地笑着道:“鎮長,誤會,都是誤會。小孩子不懂事,長輩管教呢。這是我們的外甥女。”
方正嶽這會兒也不想多問,聞言隻是冷眼盯着他們道:“安份點,别惹事。”
方正嶽收回視線,疑惑道,“陳先生……”
陳恕壓抑着快要決堤的情緒,動了動僵硬的身體,他收回視線,微微颔首,微笑着道:“鎮長,是往前走嗎?”
方正嶽:……這、不認識?
剛才若不是見陳恕臉色驟變,死死盯着那邊看,他還以為是認識的人呢,否則他就不會出聲……
思緒一轉,方正嶽此刻也顧不得什麼了,道:“是,我們這邊走。”
張期期低垂着眼,片刻後她擡眼望過去隻剩下陳恕離開的背影,失落、難堪的情緒在心中交織着……
九年,隔着三千兩百多個日日夜夜,她一眼便認出他了,褪去年少時的青澀,如今的他自帶成熟男人的沉穩自若。
而陳恕能認出她來,這絕對是毋庸置疑的,隻是他那無波無瀾的語氣,大抵是不想花費心神與她寒暄。
她知道的,他一向對于無關的人,吝啬得連情緒都不願意給。
“那男的什麼來頭,鎮長都這麼客客氣氣的?”戚老二臉色狐疑。
“最近安分點,别惹事。”戚大教訓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
張期期聽了,睫毛微微動了動,憋悶的心情終于有了一絲喜悅,她替他高興。
戚大一群人撂下幾句狠話,惡狠狠地瞪了她幾眼,不甘不願地離開了。
路的盡頭早就空無一人,張期期看了半響,擡手将院門關上。她回身靠着院門,望着昏沉的天幕。
她想起穿着白色襯衫、筆挺西褲,眉眼淡漠的陳恕,再看看自己,穿着睡了一夜皺巴巴的白色睡衣睡褲,甚至睡衣的下擺還沾染上她畫畫的顔料……
張期期微微抿了抿唇,還好,他出現得遲,沒有看見她剛剛更糟糕、更狼狽的樣子。
九年的時間過去,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象牙塔裡的公主,她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
片刻後,貓咪的叫聲傳來……
木木跑回來了,這會兒正扒拉着她的褲腳,使勁兒想往上爬。
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它,複又将其抱起來,摸着摸着,她嘴角微微帶上一絲苦澀的笑意。
——
石塘鎮雖說大多數都有自己的房屋,但那都是祖祖輩輩留下來的,且本地的教育和養老方面還是比較落後的。
因着觀念的問題,鎮民們賺了錢隻鉚足了勁兒比着誰家的房子建得高,真正能改善小輩們和以後自己老年生活舒适度的建議,鎮民們都聽不進去。
而這一次,京照市乃至在全國都有名的大律所——金頌律師事務所,除了前來商談後續的捐助資金、物資用于教育、養老方面之外,甚至将與石塘鎮政府開展“鄉村振興、法治同行”的聯鎮幫扶工作。
對此,方正嶽心裡高興得很,他正琢磨着該如何招待這位剛剛打赢了華國制藥業跨國案件卻依舊内斂沉穩的年輕律所老闆。
“鎮長,全國需要捐助和法律幫扶的小鎮數不勝數,我們既然決定要落實下來,關于民風、形象這方面,是不是也應該改善……”
方正嶽聽着這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心頭頓時一跳,心裡暗罵戚家兄弟幾人,指定是剛剛戚大等人兇神惡煞的樣子抹黑了他們鎮的形象。
罵歸罵,但方正嶽心中也不是很舒服,到底他是一鎮之長。
這麼想着,方正嶽看向一旁的年輕人,卻見陳恕雖語氣冷淡,但神色卻極為懇切,讓人不禁覺得他說這話并沒有想打他臉的意思,也沒有作為資助方高高在上的樣子,完全就是為石塘鎮着想的緣故。
方正嶽笑了,他拍了拍陳恕的肩膀,“陳先生說得對,這件事晚些我會處理,可不能讓他們影響了我們石塘鎮的形象。”
“果然最關心石塘鎮的還是鎮長您。”陳恕言簡意駭地捧了捧對方。
方正嶽哈哈大笑,心裡卻蓦然想起方才院門口的女人,年輕人呐……口是心非,他們絕對是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