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的片刻,張期期瞬間縮回手,土盆墜落在地,發出聲響。她一驚,立刻低頭看向地面,好在因為她是半蹲着身子的,距離地面并不高,土盆并沒有摔碎,隻是在地上滾了滾。
張期期神色尴尬,眼神帶着歉意,陳恕卻已經拿起幾個小盆子起身走到另外一邊,“我去那邊收拾。”
“嗯。”張期期垂眼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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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暴雨傾瀉而下的前一刻,二人将多肉植物全部擺放回木架子上,再将其轉移到一樓前的廊檐下。
屋外天空,墨色的雲團随着大風狂野地四處奔襲,天一下子變暗了下來,遠處的建築上點綴起了星星亮光。
噼裡啪啦的雨點聲驟響,雨水連成無數道雨線形成了一整片的雨幕,恍然将屋内與世界隔絕開來。
張期期伸手在開關上一按,暖黃色的燈光亮起,給屋内平添了幾分溫馨舒适。
“洗手間在那邊,你……可以過去清洗一下。”她輕聲說着,仿佛唯恐大聲點兒會擊碎此刻安甯的氛圍。
陳恕點頭,進了洗手間,他眼神大緻掃視了一眼這個不到四平方的地方……沒有男性的洗漱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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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陳恕去了洗手間,張期期飛快地沖上二樓,将身上那睡得皺巴巴的家居連衣裙換下。她糾結了一瞬,為了不顯得太過刻意,便換上了一件灰色針織短袖和垂感極強的黑色闊腿褲。
臨下樓時,張期期極快地在鏡子前瞄了一眼,當看見額頭上微紅的壓痕時,她不由地有些懊惱。
木木平躺在她的床上,睡得正香,混身舒展着,擺成個大字型,絲毫不知道此刻她的主人心中有多糾結忐忑。
陳恕從洗手間出來後,客廳原地不見了張期期的身影,他不自覺地渾身一顫,一種極大地恐慌感瞬間席卷了他的心髒。
他的身體繃着緊緊的,思維在漸漸清明。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更何況她應該是上了樓而已。
雖然如此作想,但方才身體下意識的反應騙不了人,陳恕微微攥緊了手心,多可笑啊……他這是被張期期搞出了PTSD了嗎?
陳恕無聲地苦笑了一聲,半響後,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這棟小二層的複式樓,淺色的木質地闆,奶白色的沙發,客廳櫃子上擺放着一張張期期和一個老人家的合照,沒有其他更多的東西可以提取她這些年身邊的人際情況。
……比如,這些年來她有沒有男……算了!再想下去,他都想唾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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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期期下了樓,看見陳恕正站着,目光好似看向她和姥姥的合照,幹巴巴地道:“坐吧。”
陳恕利落地收回視線,坐在和張期期相對着的沙發上。
兩人隔着一張茶幾一時無言。
張期期微垂着眼簾,她換了一身得體的衣服也沒有辦法在陳恕面前多一絲底氣,她看着對方氣宇軒昂、從容不迫的樣子越來越感到局促。
聊什麼?
寒暄着說好久不見?或者談談這些年各自的近況?好像都不合适。
“陳……”她支吾着欲開口。
陳恕臉色淡淡,“張小姐。”
張……張小姐?
張期期一頓,随即垂眼看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方才他明明還說「不巧,我和期期是朋友」,不是叫她期期嗎?不是還幫她收拾院子嗎?這會兒怎麼這麼冷淡、疏離地叫她“張小姐”。
可是她能質問什麼嗎?她不能,她沒有資格,他……是還在怨恨她嗎?
張期期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低聲道:“當年是我……”
“抱歉,張小姐,我不是來聽你叙舊的。”陳恕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下一刻語氣平淡地打斷了張期期未盡的話語。
“那……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張期期頂着對方幽深的眸光道。
九年過去,她和他不說從前,哪裡還有什麼交集呢?
陳恕看了張期期一眼,視線自然而然地轉移向客廳櫃子上的那張照片。見此,張期期也循着他的視線望過去。
此刻,她沒有注意到陳恕原本輕輕交疊在一起的雙手猛地扣緊膝蓋。
“準确來說,我不是來找張小姐的,而是來找你的姥姥丁義珍丁女士的。”
“姥姥?”張期期疑惑,姥姥能和陳恕有什麼聯系?
“你為什麼找我姥姥?”
說到這裡,張期期眼底神色悲戚,睫毛微微顫動,她低聲繼續道:“我姥姥上個月月初就已經去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