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房間裡刷了一套數學、一套物理卷子之後,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十點鐘。
當把黑色圓珠筆放下的時候,她才意識到窗外又下起了大雨。
遠處,路燈的燈光在雨幕的折射下萦繞着朦胧的光影美感,淅淅瀝瀝的雨聲侵入耳膜,張期期沒來由地想起梧桐大道上喂貓的男生。
心念一動,她小跑着跑上小閣樓。
五樓是别墅的頂層,而别墅又是城堡形的外觀,所以五樓是挑高的小複式,最上邊便是張期期的小閣樓,那也是她畫畫的地方。
24色油畫顔料、松節油、調色油、上光油、油畫筆、油壺、調色盤、刮刀以及畫架、油畫闆等等用品都是一應俱全的。
她坐在畫架前,比劃了幾番,最終确定了構圖和比例,色彩她早就想好了使用柔和的暖色調……
伴随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張期期的心不由得甯靜下來,她下筆飛快、流暢。
微雨,暖黃色的路燈,梧桐大道上,少年撐着傘、抱着貓跑過她窗前的那一幕在她的腦海中無限清晰,對方隔着雨幕的眉眼也越發精緻得驚心動魄。
夜色漸漸深沉,張期期的筆觸緩緩變慢,她在仔細地處理着油畫上光影的效果以及其他的一些小細節。
當畫筆徹底停下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鐘了,張期期從小閣樓下來後,倒頭就睡。
那幅畫靜靜地安放在畫架上,下雨天少年撐傘抱貓,站在路燈下時,恍若有神明的光傾灑在他的身上。
整幅畫很美,很有意境,唯獨少年的面容上是一片空白。
——
次日。
國慶後返校的這一天是個大晴天,仿佛積蓄的雨水都在整個國慶期間下完了。
十月初的晴天,正是秋老虎猖狂的時候,京照市再一次悶熱起來,空氣裡溫熱的觸感使得一中學生們返校時的怨念更重,這一天也正是上個月月考放榜的日子。
京照一中作為本市的重點高中,每一個年級都分重點班、平行班、國際班。
這其中國際班不參與學校的月考紅榜制度,因為他們将來走的都是出國的路子。
每月一次的月考成績排名出來之後,重點一班、二班學生若是掉出前八十名,則需要轉到平行班去,同理,平行班的學生若是考進前八十名,則可以進入實驗班一、二班。
為什麼叫“紅榜”?這是因為公告欄在張貼成績的時候,前八十名的學生使用紅色水筆寫的名字,八十名之後都是黑色水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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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期期昨晚熬夜畫了幅畫,今早返校時便有些萎靡不振。
鈴聲一響,她終于撐過了前兩節課,挨到了半個小時的大課間。張期期卡點迅速趴在課桌上,眯上眼睛一秒入睡。
今天返校又剛好是周一,下課鈴聲響後,高二一班的學生幾乎一個勁兒地竄出了教室,直奔操場而去。
升旗儀式、跑操、成績公告欄都在操場。
“期期,走啊。升旗儀式呢。”許蘭亭走過時,輕輕推了推趴在桌面上睡得正香的張期期。
他雖然正說着話,脖子卻扭出一個令人不可思議的角度,眼巴巴地望着已經走到教室後門的女生身上。
那女生紮着低馬尾,校服的裙擺微微晃動,她拿出一個小小的本子邊走向操場,邊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眼。
許蘭亭知道她這是在小聲地背着英語單詞。
眼見對方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見,許蘭亭急躁地再次推了推張期期的肩膀,“你怎麼還在睡?快醒醒。”
張期期聞聲,頭也不擡,僅是微微側了側首,露出朦胧的睡眼,她嘟囔道:“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不是……你膽子這麼大,又想被班主任罵嗎?”
“罵就罵吧,我實在太困了,不睡會兒,後兩節課我絕對撐不住。”張期期語氣含含糊糊地說着。
“那我自己走了啊,别怪我不講義氣,到時候班主任要是罵你,你自己擔着啊。”許蘭亭說完,急匆匆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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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傳來廣播台升旗儀式的奏歌,由遠及近,再混雜着教室頭頂上呼呼作響的風扇轉動聲,相當具有催眠的功效。
天藍風燥,課桌上的試卷散發着印刷墨水的味道,張期期再次睡了過去。
*
高二年級組辦公室。
張揚翹着二郎腿坐在辦公桌前,一手拿着包子啃,一手翻閱着上個月月考的成績單。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了敲,學生會幹事将手上的紀律考勤本子遞給張揚,“張老師,你們班上的張期期同學升旗儀式沒有去。”
這名幹事邊說着,邊偷偷瞟了一眼張揚的二郎腿,眼神微妙。
據說這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因為翹了幾十年的二郎腿導緻脊椎出現問題,不能久坐久站,所以學校特許他上課站久了可以換成坐着。這也是此刻升旗儀式,這位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可以不去的原因。
學生們幹事的話音一落,原本笑容滿面、翻閱着成績單的張揚臉色瞬間一黑,“又是這個張期期,簡直不像話……行了,我知道了,你把出勤表放在這裡。”
“好的。”學生會幹事嘴角微抽着走出辦公室,張老師演得實在不咋地,還經常是這兩句台詞。
張揚将紀律考勤本随手放在一旁,繼續看着成績單,他時不時地嚼一嚼包子,又時不時地往辦公室的門口看去,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樣。
沒一會兒後,不徐不疾的腳步聲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張揚擡起頭看見門口站着如青松般挺直的少年時,他頓時笑開了臉,“來啦?是陳恕同學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