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張期期一頓，熟練地換上一副“我很忐忑、我很愧疚、我很不安”的神情，乖順地走到班主任張揚的辦公桌前，低着頭立刻道：“我錯了……”

“你錯了。”張揚道。

……異口同聲。

張期期瞬間擡頭，神色尴尬又想笑。

“每次一來，你就是認錯。認錯認得挺積極的啊，可我怎麼沒見你改啊，張期期。”

“老師……大課間聽校長演講真還不如讓我們多睡會兒呢，這樣大家上課就精神多了，這不挺好的嗎？您說是不是啊？”

張揚瞪了她一眼，“你這是準備教校長做事？”

“不敢。”張期期趕緊低頭。

張揚哼笑一聲，眼前的學生看似低眉順眼，一副誠懇認錯的模樣，實則眼底跳躍着頑皮和無辜。

他心底一派了然，指骨敲了敲桌子，“無規矩不成方圓，既然你現在是學生，就要好好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還有……昨晚熬夜了吧？你看看你……今天早上上我的那兩節語文課，你都快睡着了吧……”

“算了，這些我也不多說了，你先看看你自己的成績……”張揚将班級成績單上寫着張期期的那一欄指給她看。

……

“老師，我這成績挺好的啊，沒問題啊，全年級排名十五呢。”張期期兀自點頭，神色滿意。

張揚：……“你看你的英語成績了嗎？”

張期期頓時一副踩到狗屎的樣子，英語這玩意兒……

張揚見她這副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深深懷疑自己曾經是不是造了什麼孽，不然怎麼會成為張期期的班主任，“還有全年級十五？你覺得沒問題？你還記得你上一次考試的排名嗎？”

張期期一噎：“上次全年級第四。”

“這都倒退了十一名，你跟我說沒問題啊？”

張期期辯解，“老師，這情況不一樣啊，上次考試還沒文理分班啊，我還有政史地三科給我拉分。現在都文理分科了，也沒得多少科目能給我拉分了。”

“那你就不能不拉分嗎？你但凡尊重英語這門科目一點兒，也不至于要物化生三科、政史地三門、兩大主科數學、語文統統給你拉英語的分！”

張揚簡直“字字泣血”，張期期是他見過偏科最奇葩的學生。

說她偏科吧？她主科數學、語文常常接近滿分，物化生、政史地這六科更是經常考滿分；說她不偏科吧？好家夥，她英語這科次次拖後腿，每次都在及格的邊緣徘徊。

别人偏科，是偏文科或者理科。

她偏科……不偏文理，專偏英語，這就導緻分了文理科之後，其他學生在自己擅長的學科中如魚得水，她倒好，英語太拉胯，偏偏又不像高一的時候，有那麼多的科目給她拉回總分。

“你英語但凡好一點，總分150，90分及格，你起碼要考120以上吧，最起碼的了啊！張期期！你英語的成績不要那麼慘烈，年級前十絕對有你啊。”

“讀書上點心啊，知識學到多少都是你自己的，誰也搶不走，人生無論在哪種境地，知識都能讓你多一條可選擇、可走的道路，老師在你這個年紀……”

張揚是他們這一屆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是從高一入學以來就帶着他們班的老師。不出意外的話，張揚會帶着他們升上高三，面對高考。

熟悉的勸學語氣，說了無數遍的話術，簡直就是高二一班所有同學體驗過的“勸學配方”，張期期熟練地做出低垂着眼，認真聆聽、受教誨的模樣。

窗外的樹葉被風吹得飒飒作響，光影搖曳，斑駁的陽光一寸寸從窗外延伸進來。

張期期出神地看着地闆上的陽光，心頭飛到了方才見過的那個男生身上。

這邊，張揚說得口幹舌燥，“雖然說你家庭條件不錯，但這都是外在的，你條件這麼好，更應該抓住機會好好學習，充實自己……”

他見張期期垂着頭，毫無反應的樣子，不由得側彎下身子，眼睛往上挑，映入眼簾的是對方神遊的眼神。

“張期期！！！”張揚氣道。

張期期猛然回神，立刻“滑跪”般承認錯誤，“啊？張老師，你放心，我都知道了，以後肯定不會了。”

“你都知道什麼了？”張揚繃着嘴角。

張期期茫然，啞口無言。

“得，我又白說了。敷衍！你們一個個都敷衍我，都是許蘭亭開的好頭。”張揚又氣又好笑。

聞言，張期期憋住笑意，對不起了，蘭亭，這不怪我，張老師自己扯到你的。

“别的我也不多說了，校規是最基本的，下次升旗儀式必須去。聽到沒？”張揚的底線一退再退。

張期期：“聽到了，張老師。”

“行了，回教室吧。”

張期期點點頭，正欲從順如流地走出辦公室時，她突然想起來，“哦，張老師，您可别再跷二郎腿了。”

張揚：……（默默放下了二郎腿，并有種輸了場子的感覺。）

張期期在門口遇見了升旗儀式結束後回來的其他老師，她一一認真地和老師們打過招呼之後，才轉身離開。

辦公室内，升旗儀式結束剛回來的陳平一下子癱坐在辦公椅上，他抄起桌上的水杯噸噸噸地喝完，這才開口對張揚道：“又訓你們班學生了？哎……你也不嫌累。再說了，這張期期多乖的學生啊！”

“這年紀，别的學生見到老師掉頭就走，人嫌狗憎的，張期期卻會一一和我們老師打招呼，這樣的學生可不多見。”

張揚一聽，心中哼笑一聲，你就是被她人畜無害的外表給騙了……但這一點他并不打算點明。

張揚：“為人師表，我就是說到累死，他們能聽進去幾分，我都甘願。”

陳平：“你真是……我們都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那會兒咱們也聽不進去，何況是現在的孩子。”

“所以啊，我現在知道後悔了，可不想他們以後也像我這樣。”張揚頭也不擡，一邊說着一邊翻閱着學生的成績單。他還要找出一個個學生哪一科明顯退步了，再找各科老師了解情況，忙得很呢。

陳平幹瞪着眼，嘴裡罵道：“懶得和你說，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