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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八點鐘時,店老闆來了一趟店裡,自然看到了有一輛自行車的型号沒有補上去,于是他沉着臉問道:“你賣出去了那一輛,怎麼型号還不補上去?”
陳恕先是疑惑地看向對方,随後恍然大悟般又帶着歉意道:“哦~那是王仁賣出去的。老闆,不好意思啊,我來上班的時候店裡太亂了,忙着擺齊山地車,一時間忘記補上去了。”
……王仁上班經常帶薪摸魚,甚至交接班的時候不把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做好,經常留給來接他班的人。這事連他都知道,其他人會慣着他,但他不會。
店老闆一聽,臉色越發難看,……好你個王仁,又是這樣子。
陳恕見狀,立刻道,“老闆,我現在就去把山地車的型号補上去。”
他走向後倉,将山地車推出來,擺放到空缺的位置上。
店老闆看着,難看的神情終于緩和了一些。
晚上10:45分,陳恕開始打掃店内的衛生、将亂了的自行車全部擺整齊,賣出後缺少的自行車型号也都補上去。
一切收拾完畢後,時間也到了十一點整。陳恕最後将店内的燈光關閉,電閘拉上,大門鎖上之後才騎着自行車披着夜色回家。
他照例将自行車搬進出租房後,便趕緊進衛生間洗漱,十二張試卷,他還差三張沒有寫完。等他從衛生間出來,已經快十二點鐘了。
他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
出租屋内的燈光微微閃爍着。許是附近在裝修電路,最近出租屋内的電流非常不穩定,陳恕的筆尖一頓,目光從試卷上轉移開來,張期期塞給他的MP4和耳機、充電器等等就放在桌面上。
他将耳機帶上,看着MP4上面的字幕開始操作起來,片刻後,帶着英倫腔的英文流淌在他的腦海裡。他企圖用MP4中播放的英文來轉移自己對于燈光的注意力。
好在他現在答的試卷是語文試卷,所以一邊聽着英文,也不影響他答題。
陳恕在桌前坐了片刻之後,再次提筆答題。
夜色漸漸深沉,戴着耳機的陳恕并沒有聽見電燈微弱的“噼裡啪啦”聲響,片刻後,整個出租屋内猛然一暗。
少年頓時僵在原地,腦海中不斷播放着的英文恍若潮水一樣漸漸退去。
陽台外銀白色的月光傾瀉進來,而他身處黑暗之中,他……什麼都聽不到了,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十幾年前躲身的小櫃子裡,那條夾縫中透着微光,他看見了媽媽的眼神。
窒息、絕望、和舍不得。
陳恕渾身顫抖起來,上下牙齒互相碰撞着……那些永不褪色絕望、痛苦的情緒包裹着他,仿佛要将他溺斃在其中。
他努力伸出手,想要将媽媽拽回來。這一次他的身邊沒有弟弟,他不用保護弟弟,不行的話,他可以和媽媽一起走。
黑暗中他伸出去的手打在了書桌置物架上放着的玻璃杯,杯子哐當一聲掉落,玻璃碎片飛濺,擦過了他的臉頰。
痛意襲來,陳恕有片刻的清醒。那一刻,他疏忽間聽見耳邊溫暖、綿長的歌唱聲。
“在愛的回歸線
有期待終會又相見
天會晴,心會暖
陽光在手指間
……”
期期麼?這是期期的歌聲。
陳恕一頓,這一刻那些鋪天蓋地,像潮水湧來的絕望緩緩抽離,他終于抓住了海面上唯一的浮木,從過去的深淵中透出了氣。
少女還在唱着,“天會晴,心會暖……”
陳恕喃喃道,“真的天會晴,心會暖嗎?”
他閉上眼睛,将自己置身于完全的黑暗之中,他傾聽着,一字一句,歌詞明明充滿了遺憾,但期期卻唱出了溫暖和期待。
歌曲将要完結的時候,黑暗中滋滋地響了幾聲,幾息後,出租屋内燈光乍亮。
陳恕思似有所覺,他的眼皮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扯掉一邊的耳機,同一棟樓不知是哪家哪戶在罵着,“靠!老子洗到一半抹黑洗啊。”
“這破電路是越來越不行了……”
“……房東真摳啊,就不能修一修。”
“……”
白織燈下,陳恕聽着這些市井人煙的咒罵聲,仿佛再次置身于人間,他微微笑了笑,又将扯掉的耳機再次塞好。
MP4裡,期期又換了一首歌。
他将MP4放在口袋裡,起身去拿掃把将碎掉的玻璃杯碎片收起來。
……還好杯子裡沒有水,陳恕看着書桌上鋪開的試卷心道。
他摸了摸耳機,再次坐在書桌前提筆認認真真答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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