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先将黑闆擦完,從講台上下來時正好走過,也跟着湊了一眼,加入讨論,“啊,這道題啊,我也在猶豫……”
他們讨論無果,張期期抽起試卷,扯着陳恕的胳膊站起來,“走,我們去問問張老師。”
幾人轉戰年級辦公室,張期期敲了敲敞開的辦公室門後率先進入,林聽、陳恕、周嘉先也都跟着走進去,他們瞬間圍住了張揚。
張期期将試卷平鋪在張揚面前的辦公桌上,“老師,這道題我們幾個都搞不定。”
張揚眉眼一挑,擡頭看了他們幾人一眼,驚訝道:“還有你們四個都搞不定的題目?我來看看……”
他低頭看着那道古詩詞,好半響後都皺着眉頭,“這道題确實很有歧義啊,很容易造成誤解,那你們幾個是怎麼想的?”
張期期便将她的答案告訴了張揚,其他人也紛紛點頭附和。
……哎,團滅啊!張揚一聽他們幾個的答案,心中便歎了一口氣,考到很容易表面有陷阱的古詩确實很有難度,畢竟現在的學生都不可能專門去研究古人的遣詞造句等。
張揚擺擺手,“你們的答案是錯的,這首古詩詞表達的不是什麼對在邊疆打仗的丈夫的思念之情,而是閨閣女子對邊疆戰士的敬佩之情,以及不能像戰士、将軍一樣遠赴疆場的遺憾、惋惜。”
張期期幾人再次細細品讀着這首古詩後恍然大悟。
這時,許蘭亭溜達溜達着走進了辦公室,見張期期、林聽、陳恕、周嘉先四人圍着班主任張揚時,他頓時有些驚訝,怎麼都在這裡?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他的目光下意識掃過班主任張揚日漸稀疏的發頂,然後他嘴一瓢,直接道:“四大派圍攻光明頂?”
四大派之三的張期期、林聽、周嘉先頓時驚愕,連連從張揚身邊退開。
張期期眼疾手快地拉了陳恕一把。
“光明頂”張揚瞬間暴怒,“許蘭亭!你說什麼!”他一個箭步過去,将許蘭亭拽住了。
混亂之中,張期期趕緊道:“老師,我們先走了。”
幾乎是話剛說完,幾人瞬間撒腿就跑,張期期将呆愣在原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陳恕拉着遠離了“第一戰場”。
身後的年級辦公室傳來張揚暴怒的聲音,以及許蘭亭連連不斷的道歉聲……
張期期、林聽、周嘉先哈哈大笑着,笑得身體直抽抽。
“不是……蘭亭他怎麼敢的?他居然敢在張老師面前說他光明頂!”
“噗呲……哈哈哈……”
一旁處于狀況外的陳恕:……
他眼神無奈地看着張期期大笑,張期期笑着笑着突然發現陳恕一臉淡然,她“嗯?”了一聲,“不好笑嗎?”
陳恕抿唇,“那你告訴我,你們在笑什麼?”
張期期一頓,眼神探究地看着對方。
見狀,林聽、周嘉先對視一眼,默契地、靜悄悄地離開了……
走廊上空空蕩蕩的,隻剩下寒風呼呼地吹着,偶爾有些許的雪花飄灑伴随着寒風飄灑進來。
少年垂在兩側的指尖微微攥緊,他以為自己融入了他們之間,可是偶爾他們談論着的“平安夜”,哈哈大笑着的“四大派圍攻光明頂”,對他來說卻是滿腦子的空白。
他的過去就像貧瘠的土地……
寒風吹得張期期發絲飛揚,她伸手将頭發别在耳後,随即牽着他的手走到了樓梯背風的位置。
張期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仿佛在“思考”的模樣,她一本正經地發問:“光明頂,嗯……張老師秃頭了,那他頭頂是不是光溜溜的?”
陳恕愣了一下,點頭。
張期期雙手一攤開,“那不就是光明頂,光明頂就是秃頭的意思,至于四大派嘛,那是一本小說裡的武林派系,武當派、少林派、峨眉派、昆侖派,光明頂是明教總壇,這四個派圍攻明教就發生在光明頂。”
“剛剛我們四個人圍着張老師這個光明頂,所以蘭亭就說我們是四大派圍攻光明頂。”
“這個梗出自小說《倚天屠龍記》,這本小說我有,我回去拿給你看,很好看的!”
陳恕原本正抿唇聽着,一聽到“小說”這兩個字,他眼神驟縮,瞬間想到了上次他看的那一本,少年耳後頓時暈開一層紅霞。
他身上那種低沉的氣息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局促不安,他抿了抿,幹巴巴拒絕道:“小說就不用了吧……我、我不看小說的。”
說着,他像是生怕張期期黏着他非要他看一樣,立刻轉移話題道:“我們回教室吧,這裡太冷了……”
張期期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一邊走一邊看着陳恕,“你很不對勁哦~”
這話一落,陳恕耳後的紅霞立刻漫延到他的脖子,那本他看過的小說裡面的字字句句立刻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與此同時,他當時的情緒席卷在他的心頭上,無地自容、窘迫、羞澀……陳恕幾乎就要落慌而跑了。
他深深閉了閉眼,強制自己回想課本上的内容,片刻後,他的心情稍微緩解了,他卻還是生怕她再提及便問道,“那平安夜呢?平安夜是什麼?我想知道。”
此刻他的語速快得不可思議,張期期眨了眨眼睛,“平安夜啊……”她扯住他的胳膊,陳恕腳步一頓,兩兩相望之下,張期期眼眸中仿佛閃着細碎的光芒,她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完她快步走回了教室,陳恕頓了片刻,擡腿跟上。
*
京照市冬日的第一場雪連續下了一整天,從洋洋灑灑的飄雪變成大團大團砸下來的暴雪,到下午放學的時候,積雪已經有小腿那麼深了。
學校緊急讓校内的保安、園林護工等進行鏟雪,務必要在學生放學之前鏟除一條可供行走的道路。
放學鈴聲一響,張揚緊急地從辦公室趕過來教室,在班級裡再三再四地囑咐他們注意安全,慢速!慢速!慢速騎自行車……
等張揚苦口婆心地說了五分鐘之後,重點一班的學生才得以離開教室。
張期期、陳恕、林聽、許蘭亭和周嘉先幾人是最先走出教室,重點一班的同學三三兩兩地走在他們後面。
從教學樓走到學校主幹校道再走出校園需要經過一個長長的下坡路,許蘭亭心不在焉地走着,他正尋思着過幾天平安夜、聖誕節應該怎麼過。
這麼想着時,他突然腳下一滑,與此同時,他的耳邊響起張期期、林聽的驚叫聲,站在他左前方的陳恕、周嘉先猛然轉身,臉色大變,他看見他們兩人伸出了手臂想要抓緊他。
這一幕快速在他眼前閃現,但他“砰”的一聲坐在了地上,他的視線猛然降低……
然後……他就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姿勢從下坡路一溜煙地滑了下去……就像小孩子滑滑滑梯一樣……他極速地越過了下坡路上的其他同學,一路順暢地滑到底。
兩旁的同學驚訝地為他駐足,驚喜地喊叫出聲,“哇~”
許蘭亭一臉懵地從地上站起來,而下坡路上的學生們開始此起彼伏地哇哇叫起來……
面對此情此景,許蘭亭硬是扛着冰冷的屁股,用他那隻沒受傷的胳膊做了個完美的舞台謝幕鞠躬禮。
被吓得白着一張臉的林聽、張期期、陳恕:……
一向溫和的周嘉先忍不住又氣又笑:“艹!”
重點一班走在後頭的同學并沒有看見許蘭亭是摔了一跤才滑下去,還以為他是借着鏟完雪像滑冰場一樣順滑的下坡路地勢玩鬧着滑下去的。
王思哈哈大笑着連忙跑到前面,“亭哥~我來也~”
他蹲在地上,雙手按着地往後一推就将自己送着滑了出去,少年哈哈大笑的聲音徜徉在在場每個人的心頭。
看着王思也安全順暢地滑倒最底端,張期期眼眸一亮,“好像好好玩啊!”
她牽着林聽的手走到最前面蹲下來,“我們也來試試……”兩人排排蹲在地上,張期期、林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目相對。
張期期眼眸一亮,“不行,我們換個位置,你往我身後排,林聽你雙手拉着我的衣服,就像火車一節節連着一樣,懂嗎?”
被迫強行營業的林聽隻能站起身,像張期期說的那樣蹲在了她的身後,她伸手抓住了林聽的校服棉服。
“抓緊了嗎?”張期期笑着問道。
“嗯!”林聽攥緊,一臉舍命陪君子的神情。
張期期雙手按在地上往後一推,整個人被送着滑了出去,“哇~”
少女們飛馳而過,棉服在寒風中鼓起,林聽驟然笑了出來……是真的好好玩啊!
她們安全到達了下坡路的底端,這一幕就像是一鍵按住了開關一樣,全場的學生們備受啟發,原來還能這樣玩啊……
“誰!誰來和我組隊!我要當火車頭!”
“來來來,我來……”
“加上我,兄弟!”
“我可以加入嗎?”女生溫聲細語道。
“行啊!你抓緊我的衣服就是!”
“……”
長長的滑坡上,這一刻雖然他們誰也不認識誰,但卻沒有班級、年級、男女之分,他們玩鬧成一團,組起了長長的火車,一個攥着一個的衣服,從滑坡上飛馳而下,笑聲徜徉着,飄向天空。
這是一群人的青春,他們擺脫了沉重的學業,沉浸在這一刻無比歡愉,屬于少年少女們的青春在這個冬日雪後有了短暫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