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人急匆匆地趕到醫院時文麗又看一下表,心想還好,和王院長說能到的時候差不多。不多時一輛救護車閃着燈拐進醫院大門,文麗拉着冬潔趕緊一路小跑的跟過去,一邊說:“潇佚,快,我們過去看看。”可是擡下來的卻是一位車禍受傷的人。三人踱到一處靠近大門的台階上坐着繼續等,她們一邊說着話,一邊不時的往大門外張望。這樣的等待真讓人焦急,每一分鐘似乎都是煎熬。文麗一會兒坐一會兒又站起來踱步,還去大門外張望,那心裡一會兒是白茫茫的什麼都沒有,一會兒又塞得滿滿的,有一閃而過的過去,也有眼下對潇儒身體的憂慮,更有對未來的期望。她一邊踱步一邊搓着手說道:“怎麼還沒到啊!”
“文麗姐,你先别急,我想應該快到了。”潇佚這話一半是在安慰文麗一半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可是天都快黑了呀!”文麗歎氣說道。
潇佚站起身來說:“要不我們去急診處那邊看看,反正等在這裡也沒什麼事。”
文麗說:“這樣也好。”
三個人便一起往急診大樓走去。在大廳的過道口,文麗遠遠地瞄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吔,好像是王院長麼!”她脫口而出。一邊說一邊急忙小跑過去。
沒錯,文麗看見的正是王院長。原來王院長是早文麗她們到達醫院的,已久有二個來小時的樣子,走的又是另一扇大門,難怪文麗她們沒看見了。自中午時王院長離開房東家後便一路直奔而去,到那裡醫院後便和那裡的院長及在場的幾位中醫藥專家碰了個頭,知道是藥源性昏迷問題倒還不大,已作緊急處置至于那病那就毫無辦法了,王院長當下就請那邊院長安排救護車。那邊院長巴不得病人能轉到更好的醫院去,立刻叫來司機并當面囑咐幾句。倪潇儒被擡上車直送回來。王院長讓小車開前面,自己則坐上救護車,因為到了市區最好有個人指路,這樣就不會耽誤時間。新路寬暢,再則車輛也不多,所以一路順暢沒有一點小小的耽擱,救護車幾乎呼嘯着直抵這邊醫院。
王大林的同學張副院長,因受了同學的請托不敢怠慢,早早的就把這邊的事情安排妥了,所以一路綠燈。救護車一到,倪潇儒被直接送入重症監護室。有三位專家聚在一起會診,其中一位是肝病專家陳教授,他在這個領域已算是本省最頂級的專家。三位專家仔細分析了原有的診斷結論和各種檢驗報告,琢磨着病況以形成自己的診斷結論,認為有必要複查的項目當即開出檢驗單來。
陳教授對王醫師是頗了解的,因為以前在學術上曾有過不少的交流。王醫師原是中醫科班,雖職稱不高卻也跻身專家之列,經驗和見識倒是有的,在中西醫結合治療領域也曾有過成功治愈的病例。其實成功治愈的病例,指的就是原來頗有争議的那一例。後來兩人的交流才逐漸少起來,最近這些年裡幾乎沒有什麼交流。陳教授覺得王醫師身上流弊頗頑,喜好誇大病情,對人講起病情來就像是在講台上講課那樣子。對病症診斷總是先入為主,過于自信,更不妥當的是,把自己不太有把握病例拉進課題組以增加病例。當然,王醫師的診斷自然有它的依據和合理性,因為從病人的體征表象和現有的檢查結果看确與那病症吻合,假如診斷沒有問題,那采用他所主導的中西醫結合治療方法也不失為是一種選擇。
陳教授仔細看過那些病曆資料,又沉思了蠻長時間後才談他的看法,他認為原先的診斷還不夠嚴謹,有疏漏在那裡,還有必要的檢驗沒有做,這是最主要的失誤,要知道,即便是病理診斷,也有一定的誤診率,更不要說沒做了!這或許是過分看重經驗,也可能是他過分自信的緣故。診斷時必須通盤考慮,因為每一處細微的症狀都有那區别存在裡面,都有特定的成因,須把極小概率因素考慮進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就不能排除,有百分之一的不可能就不可過早下結論,盲目自信後果不堪設想。就在前年,我曾遇見一例與這位病人極相似的病例,所有的檢查結果都指向CA,會診的醫生也都一緻傾向認為是CA。我對病情進行分析比較以後認為還有另一種可能,不過當時還僅僅是一種大膽假設,是一家之言。第二天手術時打開腹腔看到的病竈是一顆形狀十分特殊的腫瘤,兩者确實非常容易混淆,憑肉眼判斷應該不是惡性腫瘤,也沒有擴散的痕迹。因為有充分的預案,所以就可從容切除病竈,送檢的結果也最終排除了惡性腫瘤的可能。
王大林和他的那位副院長同學一直在旁仔細聽專家們的分析,不時的會提出一些問題來。王大林不禁問道:“采取那麼多的檢查手段居然還不能确診?”這句話倒更象在自言自語,他内心十分焦急,真想立刻就知道最終的診斷結論,當然最好不是那東西。
陳教授說:“有些病症即便采取了所有的檢查手段,但結果還是不敢十分肯定,甚至結果還完全出人意料。因為有一些非典型的症狀混同在一起,相互交織很難辨别。如此時稍顯粗心,沒有細作觀察分析,忽視之中一些細小的差别,失誤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加。”
“我希望是一次幸運的失誤,可是那王醫生多少也是個經驗豐富的專家級醫生,應該能分辨的出來啊!”王大林說。
“再好的專家也有其局限性,另外,醫生自己也會或多或少的摻雜着經驗色彩的先入為主的判斷。”陳教授說
“可他不比一般的病人,因為他自己就是個很優秀的中醫,難道他就沒有自己的感覺、沒有自己的判斷了?這一點好像沒有個合理解釋呀!”王大林說。
張副院長碰碰王大林的手臂小聲對他說:“有些事情你若用邏輯的方式去求證恐怕是很難的,有時一個低級的騙術卻能騙倒一個高智商的人,你說這怎麼解釋呢?現在先别去管這些,重要的是有個明确的診斷結論,這樣才好制定下一步的治療方案。”
王大林點點頭沒再說什麼,隻是看着陳教授。
陳教授沉思一會後說道:“我相信他是個優秀的中醫,但這畢竟不是他擅長的領域。這種病初期症狀不易察覺,象陣發性腹痛、乏力消瘦、拉肚子等很容易讓人忽視,硬撐過去。你說要解釋麼,我想首先有專家的診斷,其次有疼痛消瘦的症狀,再有病人的自我心裡暗示。另外過度勞累和缺少睡眠,飲食單調起居無常又會誘發疼痛,導緻症狀加重。這些又都誘導人不得不往那個方向去想。”說到這裡他稍停頓一下然後才接着說道:“我想,作為醫生其每一步工作都要認真仔細,這是有過慘痛教訓的,原本初次診斷是“腹痛待查”,而診斷單上卻寫成了“胸痛待查”。一個字的錯誤,導緻診療方向發生重大偏差,延誤了病情,最終導緻一個生命的過早逝去。而作為專家更要考慮周全,診斷過程一定要細緻全面,不要遺漏檢查項目,更不可憑經驗、憑自信、憑以往的病例作為診斷依據,一旦失誤那造成的後果就要比一般的醫生嚴重的多,因為你是專家,病人沒有不信的理由。”
王大林看着陳教授然後問道:“陳教授,那現在準備怎麼處置呢?病人還處在昏睡狀态啊!”
陳教授手上仍舊拿着那病曆,手指無意識的敲打着然後才慢慢說道:“你一直就在這裡,你也看到的病人一到就進行了緊急處置,幸虧及時送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再過一會應該能蘇醒過來。至于那病麼,我認有必要做超聲引導穿刺病理活檢,不能省略這道程序,那樣診斷結論就多一項佐證,會更加客觀一些,誤診的風險也就大大降低。我已經安排下去明天就做。”他停頓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我認為還有另外的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但即便再大的可能,再大的希望,就目前而言還隻是一種假設,還要進一步分析研究才能确診。如果運氣好,病情與我的判斷一緻當然最好,如真是最壞的結果那也有不同和區别,還要會同其他專家進行評估論證,是否還有手術的可能,如果沒有那就采用王醫師的保守療法,就在我們醫院做。你看這樣行嗎?哦…另外也請你相信,作為醫院,作為我個人都會盡心盡力的,湊巧的是我們還都出自同一淵源,不是中醫大的就是中醫大附院的。不過,嗯…現在馬上要作一些緊急處置,是否請你們…反正有什麼情況馬上告訴你們。”
王大林一邊連連點頭一邊連聲道謝。他同學一邊拉着他往門口走,一邊說:“老兄,我們在這裡礙手礙腳的不方便,還是到外面去說吧。”兩人脫去衣服出了重症監護室。
同學張百春說:“這位陳教授也是一個百折不回的人,工作時最不願有人在旁掣肘幹涉。”他拍拍王大林的肩膀繼續說道:“放心吧,他一定會盡力的。”
王大林說:“這樣就好,我現在啊隻希望那王醫生是百分之百的誤診。哎,不知兇吉如何啊!百春,你說這位陳教授的判斷有多大的可能?”語氣中一半是忐忑一半是期望。
張百春說:“病人的情況要到明後天才能知道,以我對陳教授的了解看,我相信他的判斷,在沒有十分把握時是絕不會輕易說出看法的。不過我想有時候也隻能聽憑運氣了!”
“這個我也知道,但還是應該竭盡全力去争取。”王大林說。
“我說你的這位學弟呀也真是夠幸運的了,遇上你這樣的學長。”同學說。
“可他同樣也是你的學弟呀!難道不應該盡力麼?”王大林斜一眼同學說。
“當然是當然是,難道你還嫌我還不夠盡力麼?你想請的專家我都請來了,有一位今天還是休息,是我把他從家裡給請過來的,你還不滿意啊!”張百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