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荷對于老爺子讓蔡元祯去紙坊這件事雖有顧慮,但終究是家主發話,孫秀荷也不好多說什麼。
她隻能加強對蔡元祯的叮囑:“紙坊的長工都是男人,你說到底是女兒家,而且又是蔡家的三小姐,去了千萬不要和那些男人多說話。”
“既然你祖父讓你去幫忙,那你也不好忤逆他的意思,但你也不必太認真,說到底造紙終究是男人的事,千萬别多摻和。”
孫秀荷喋喋不休地叮囑蔡元祯,元寶就坐在桌案前寫字,看着姐姐吃着冰酥酪十分高興的模樣,自己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等姐姐出門了,娘親不會罵他吧?
因為他和姐姐把院子弄亂的事情,娘親還沒發過火呢。
于是乎,元寶寫字愈發認真了起來,希望娘親看在他如此認真的份上可以嘴下或者手下留情。
一整碗冰酥酪下肚,蔡元祯十分有滿足感,擦了擦嘴剛想出門,就被孫秀荷叫住了:“你給我站住,我剛才說了那麼多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孫秀荷看見元祯這樣就是一肚子火,這個女兒怎麼就是一點聽不進她這個娘親的話呢?
蔡元祯停下了腳步,回過頭說:“娘親,若今日要去紙坊的人是元寶,你也會與他說同樣一番話嗎?”
孫秀荷看了一眼擡起頭看着自己的元寶,望着他滴溜溜的眼珠子,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說道:“你與元寶不同,元寶是男子,将來不管是繼承家業也好,還是考取功名也罷,終究是要走上建功立業的那一番道路。”
“你是女兒家,若是做這些事會被人說牝雞司晨,會有閑言碎語的。”
蔡元祯原本嚴肅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笑容,對孫秀荷說道:“元祯被人議論也無妨,但我不希望第一個說我的人是娘親。”
“娘親不是也覺得自從父親死後,咱們三房便在蔡氏紙坊說不上話了嗎?如今祖父給了我機會,我自然是要好好表現的。”
今日有淅淅瀝瀝的小雨,蔡元祯說完話之後便撐起雨傘和木槿一同離開了。
看着蔡元祯撐傘消失在水霧中的背影,孫秀荷不禁歎了口氣。
元祯說得确實不錯,當初蔡參在的時候,他們三房是這個家中除了老爺子外擁有最多話語權的人。
那時二房的陳蘭都不似現在這般說話嚣張,縱使以前就看得出是個說話刻薄的,但在她面前還是十分敬重,不像現在拿捏着嫂子的款。
老爺子也曾說過,蔡參最像他。
如果不出意外,蔡參就會是下一任家主,她孫秀荷就是當家主母,她都不敢想象到時候有多風光。
她本就是小門戶出身,家中兄弟衆多,身為女子的她本就不受重視,也是因緣際會在廟會上遇上了蔡參與他一見鐘情,才有機會嫁入蔡家這樣的門第。
嫁到蔡家後,她每每回門都覺得不論是父親、母親還是家中兄弟都對她不一樣了,都贊歎她嫁到了一個好人家,若是将來運氣好成了蔡家主母,這子女的前程更是不用說了。
這一切的一切美好的就像是一場夢,蔡參死了,留下她孤兒寡母,這場夢就破碎了。
孫秀荷看着屋外延綿不絕的雨勢,轉頭對着元寶說道:“元寶,你可一定要争氣。”
孫秀荷語重心長,但彼時的元寶還不知道什麼叫争氣,隻覺得娘親的眼神裡寄托了太多東西了,元寶趕忙用力點了點頭。
看着元寶乖巧的模樣,孫秀荷心中有了慰藉,伸手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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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蔡元祯來紙坊的時候過于匆忙,所以很多東西都沒有看仔細,所幸今日是大伯帶着來的,他可是個熱情的主,紙坊裡的許多東西都願意向蔡元祯介紹。
蔡氏紙坊作為一個百年老店,造紙的流水線工程已經發展得十分成熟。
在蔡氏紙坊,一張紙的形成,從洗滌、浸灰水、蒸煮、打漿、抄紙等一系列流程運作得都十分有序,而且不同程序的操作都有專門的場地進行。
像是蒸煮原料的區域靠近柴房,因為需要用到許多柴火。
打漿區域則緊接水井。
焙房需要幹燥,便和煮料和打漿區隔開。
總而言之,你想要一眼将這紙坊看完,那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蔡氏紙坊還有店鋪,皆是開在繁華的地段。
蔡元祯在觀賞蔡氏紙坊的造紙流程的時候,恰好還碰到了正在搬料的周蛋。
因為上次的事情,雖然最後得出結論與周蛋無關,但他也因此受到了牽連,從原來的打漿技工調為了搬料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