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祯仔細想了一下,草木灰脫墨這個方法是沒有錯的。
堿本來就能去污,但是草木灰的堿含量不夠,若是想要效果好還得用純堿。
但是造紙人用上純堿來進行漂白那還是清末明民初的事,現在哪裡來的純堿?
蔡元祯依稀記得以前上課的時候還學過相關的化學方程式,常見的堿有氫氧化鈉、氫氧化鉀、氫氧化鈣……
此時蔡元祯沒讓木槿跟着,她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将想到的化學方程式都用樹枝寫在了地面上。
純堿就是無水碳酸鈉,若是想要燒制純堿……就是Na2CO3+Ca(OH)2==CaCO3……
蔡元祯真給忘了,她可是理科廢物呀。
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看來那些穿越後還能混得風生水起的,絕對都是些學霸級别的。
蔡元祯恨鐵不成鋼,用力地抓了幾下腦袋。
“想不出來也不必過多苛責自己。”
渾厚的聲音從蔡元祯身後傳來,驚得她一下子在石階上站了起來,人還沒站穩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站在她身後說話的人正是蔡仲,大抵他也是剛吃完飯出來遛彎,所以碰上了苦惱不已的蔡元祯。
蔡仲此刻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上拿着煙杆,煙鍋裡燃着細細的煙絲,煙嘴是翡翠玉的,沒見他抽,隻是拿着。
從前祖父是不抽煙絲的,這個習慣是祖母和父親相繼去世後才有的。
蔡元祯發現祖父的目光看向了她剛才寫化學方程式的地面上,頓時有些慌張,趕忙挪了個地站到了那個位置上,希望可以遮擋一下。
否則祖父真的問起來,蔡元祯還不知道怎麼解釋呢。
“祖父也是來院子裡散步消食的嗎?”蔡元祯沒話找話問道。
蔡仲點點頭,随後十分自然地在方才蔡元祯坐過的石階上坐下。
蔡元祯也坐了過去。
雖然平時也都是會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但祖父總是不苟言笑,再加上家中不管是他的子女還是家仆都對他敬而遠之,蔡元祯也覺得自己跟這個祖父不太親。
不過今日跟他坐在一起,蔡元祯反倒是有種小時候跟外公外婆一起坐在院子裡納涼的感覺了。
蔡仲開口問:“還在為了‘更生紙’的事煩心嗎?”
蔡元祯搖了搖頭說:“不煩心,是思考。”
聽到她的回答,蔡仲笑出了聲,眼角的紋路在面部表情的帶動下變得清晰起來,就像是一棵百年老樹的樹皮一樣。
蔡仲說:“從前怎麼沒發現你對造紙這麼感興趣?”
蔡元祯不假思索:“那是因為從前孫女糊塗,耽誤了太多時間在不值得的人和事身上,如今是孫女想通了,就算将來要嫁人我也得先盡孝,父親臨死前最大的心願就是發揚蔡紙,元祯理當秉承父親遺志。”
蔡元祯一提到她的父親,蔡仲的眼神就變得有些迷離,他将翡翠玉煙嘴湊近嘴巴吸了一口,随後吐出袅袅白煙。
蔡仲說:“你同你父親倒是極為相似,若是他還在的話說不定咱們蔡家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提起蔡參這個人,蔡元祯便來了興趣,一方面是因為他是這副肉身的生身父親,還有就是他的造紙事迹。
蔡參在的時候,蔡家曾連續三屆獲得貢紙權,那時候的蔡家在造紙行業可謂是風頭無。
可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蔡家到底遭到了什麼變故?
蔡仲沉吟了一會兒說:“這些事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想好怎麼脫墨。”
一說到脫墨,蔡元祯的心緒又被拉了回來,迫切地詢問蔡仲:“祖父,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蔡仲看着蔡元祯緩慢地搖了搖頭。
蔡元祯不禁有些洩氣。
蔡仲說:“其實倒也不是沒有辦法,草木灰達不到效果或許可以用土堿試試,但土堿咱們這個地方可不易得,就算有價格也極其昂貴,平民百姓可用不起。”
土堿,顧名思義就是堿地經風化脫水,地表呈現白粉狀的東西,不少人會土堿收集起來,用來洗東西。但這土堿畢竟是天然的,而且還要看天吃飯,多産于幹燥季節較多。
東洲府是個氣候濕潤,四季分明的好地方,想要産生大量天然土堿基本是不可能的。
蔡家也更不可能為了再造紙用高價大批量收購土堿。
蔡仲确實也是知道辦法,但他也明白這個辦法的可行率不高,所以也一直保持沉默。
一下子希望再次破滅,蔡元祯頓時覺得有些喪氣。
蔡仲安慰道:“元祯不必灰心,你上次都能用‘紙藥’解決那批紙漿的問題,這次的問題一定也能迎刃而解。”
蔡元祯詫異地看着蔡仲:“祖父,您都知道?”
蔡仲爽朗地笑了兩聲:“我雖然年紀大了,不常去紙坊,但我眼不瞎、耳不聾,若不是老二為了接那大單子,明知道在原材料不夠的情況下還摻了其他材料來造紙,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蔡元祯啞然,她也看出了應該是原材料有問題,但沒想到問題會出在二伯身上。
蔡元祯原本想問,二伯這麼做為什麼不責罰他。但随即想想,自己的兒子做出了這樣投機取巧的事,或許他也痛心不已,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