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他們一輪結束,蔡明趕忙叫人把蔡辛喊到了蔡仲面前。
蔡辛見到蔡仲,恭敬地喊了聲:“祖父。”
期間,還不忘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頸間流下的汗珠。
蔡仲應了一聲,随後道:“你也辛苦了,這段時間感覺怎麼樣?”
蔡明朝着蔡辛使了個眼色,說道:“祖父,不瞞您說,這段時間我在這裡受益良多,發現原來造紙真是個技術活。”
“就打漿來說,打漿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紙漿更加細密、均勻,咱們造出來的紙也會更加平滑。而且這個過程中的力道也要掌控好,過度用力的話就會影響紙張的強度和耐用性。”
蔡辛說完後,還不忘看一眼蔡明,見他依舊面色保持平和才松了口氣。
這段話可是他花了好長時間才記住的,父親還讓他背了好些話術,生怕祖父問話他答不出來。
蔡明聽了點點頭,随後又問:“那你抄紙學得如何了?”
蔡辛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祖父,恕孫兒愚笨,抄紙技術着實有些難學,紙漿在抄紙過程中會越變越稀,所以孫兒總是難以抄出平滑光潔的紙張。”
蔡仲說:“無妨,咱們蔡紙發展百年也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你正式來到紙坊學習也還不過百天,能夠有如今的見解也實屬不易。”
難得見到蔡仲誇贊人,蔡明心裡也是偷着樂。
紙坊的大師傅陳通也是對他的表現再三贊歎,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在場的工人也都紛紛附和,說二少爺在紙坊裡勤學苦幹,是個人才。
一番溢美之詞下來,縱使蔡辛臉皮再厚也感覺到了不好意思。
淺談了幾句之後,蔡仲便轉身說:“好了,去看看元祯那丫頭。”
轉身的時候,蔡仲的目光還在蔡辛幹淨的錦鞋上停留了一會兒。
制漿需要用到大量的水,地面上也都是濕答答的,這裡的工人整日都是踩在泥漿裡,難免染污了鞋面、褲腳。
難得這個蔡辛整日在這裡,鞋面還如此幹淨。
從蕭瑟的秋風中進入到焙房,衆人立馬都覺得暖洋洋的。
焙房剛關了火,焙牆上的紙也都幹了,工人們正在揭紙。
蔡仲看見蔡元祯身着一襲舊布藍衣衫,頭發還用同款顔色的粗發布帶束了起來,墨色的發間點綴了一些小花做裝飾。
雖說這穿衣打扮比起在家中的時候稍顯粗糙,但依舊有她小女兒的一番巧思。
蔡仲沒有打攪她,一直等她自己做完手頭上的活發現自己來了,才笑出了聲。
“祖父。”蔡元祯見着蔡仲,立馬歡快活潑地跑了過來。
走近一看,還能瞧見她鬓邊的發絲還汗得貼在了紅紅的臉上。
還得是如今天氣涼了,否則這焙房絕對不是人待的地方。
蔡仲臉上少見地帶了慈愛的笑,對蔡元祯說道:“今天我是特地來驗收你的勞作成果的,你上次與我說了焙牆養護的事,如今也過了一段時間了,我來瞧瞧是否有什麼成果。”
蔡元祯點了點頭,随後将方才剛從焙牆上揭下的紙拿到蔡仲面前。
蔡元祯說:“祖父請看,左邊這張便是用蛋清、豆漿、米漿養護過的焙牆焙出的紙,右邊這張便是隻用桐油養護焙牆焙出的紙。”
“可以明顯看到,右邊的紙張‘火氣’大,紙張有明顯被高溫‘烤’過的痕迹,紙漿有受損的痕迹。而左邊的這一張,明顯好很多。”
蔡仲仔細掂量着手中的兩張紙,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左手邊的這張分量也更足些。
李順海也上前一步肯定了蔡元祯的說法:“老掌櫃,确實如三姑娘所說,從前我們在焙紙過程中,若是火候控制不好紙張便會出現卷邊現象。可經過三姑娘養護的焙牆均沒有出現這樣的現象,證明此等方法确實有效。”
蔡元祯眼含笑意地看了一眼李順海,這段時間她也在這個紙坊大師傅身上學到了很多,内心也是實打實地感激。
蔡仲認可地點了點頭,随後踱步走到了焙牆前。
李順海立馬介紹:“左邊焙牆便是經過三姑娘養護的。”
蔡仲仔細瞧了一眼,有沒有經過養護的焙牆從外觀上看不出太大的區别,但紙會告訴你答案。
“好。”蔡仲中氣十足地說了一句,随後又轉過頭對蔡元祯說,“元祯,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讓你來紙坊還真是來對了。”
得到肯定,蔡元祯難掩欣喜。
蔡仲由衆人陪着在紙坊又巡視了一圈,其間還不忘對蔡元祯和蔡辛多加指點。
工人們見到老掌櫃來也都紛紛屏息斂聲,不敢造次。
準備送蔡仲離開的時候,蔡元祯發現有幾個工人從人群中沖了出來,還你推我搡,似乎是在讨論誰先開口。
蔡仲自然發現了他們欲言又止,便開口問道:“你們幾位是有事嗎?”
那幾個工人深吸了一口氣,随後說:“老掌櫃,我們是煮料房的,我們就想問您一個問題,咱們蔡氏紙坊的工人是不是還分了個三六九等,同工不同酬?”
蔡仲皺眉,不解他們的話:“你們這是何意?”
有個領頭的工人膽子大些,說道:“若不是這樣,那為何我們煮料的和打漿的每日吃食都不同,他們有雞鴨魚肉,我們隻有素菜豆腐,他們有分紅賞錢,我們隻有日結的工錢?”
蔡仲立馬轉頭看向了蔡明,恰好此時蔡明的目光投向了蔡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