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品紙會是在郡王的别苑舉辦的,其盛大可想而知。
邵璃瑛求了好久,邵陽才同意帶她一起去,不過也是她再三保障了不亂說話之後。
因為邀請函各家隻有一張,拿邀請函的人最多也隻能帶一名随行的人,蔡元祯隻能帶着蔡辛。
品紙會上紙的種類令人歎為觀止,除了一些當下時興的紙種,還有一些前朝才有,而且制作方法已經絕迹的紙類。
若不是行家,許多紙很難第一眼就看出差别。
看了一圈展示出來的紙之後,蔡元祯又去看那些文人墨客試紙。
今年的品紙會請來了當代的書法大家王遠錫來試紙,他那一手狂草寫得桀骜不馴,十分出名。
而且他對紙的要求極高,若是誰家的紙成為他的心頭好,那這紙也就離出名不遠了。
蔡元祯和邵氏父女一同去看了王遠錫寫字。
王遠錫的桌案前早就圍了不少人,隻見他一襲潇潇白衣,墨黑的頭發用青竹挽起,手腕轉動時紙上便落下潇灑昂揚的大字。
待他寫完字之後,衆人紛紛齊聲誇贊:“不愧是王大家,這一手字寫得潇灑奔放,恐怕書聖見了都自愧不如。”
“就是就是,咱們的王大家果然厲害。”
蔡元祯看了一眼王遠錫,這人模樣長得挺好,眸若繁星、脊如松柏,一張臉棱角分明,潤澤的唇宛若綻放的桃花。
跟江煜有幾分相似,不過江煜的眼眸看起來比他更多了分神采,冷靜的時候也更多了些殘酷……
蔡元祯搖了搖頭,趕緊把江煜從自己腦海中驅散。
寫完字後,王遠錫也對寫字的紙做出了評價:“倒是好紙,不過還欠缺了些。”
衆人皆知,王遠錫對紙的要求極高,雖說對紙的評價有褒有貶,但總體還是給出了“好紙”的評價。
貢獻該紙的紙商笑得合不攏嘴,連忙将王遠錫寫過的墨寶收藏好。
就在衆人迫不及待地争搶着想讓王遠錫幫自己試紙的時候,一個身着藍衣的侍者走了出來,手中拿着一個卷軸,笑盈盈地說:“王大家,我家主子希望您能幫忙試試這紙。”
本來還在争先恐後讓王遠錫幫忙試紙的人,見到那個侍者都不再說話了,紛紛退讓。
蔡元祯有些好奇地看着邵陽,邵陽湊近她說了句:“那個侍者身上挂着的腰牌上有内官專用的紋樣,什麼樣的人會有内官伺候?來路定然不淺,所以大家不敢搶在他前頭。”
蔡元祯恍然大悟。
王遠錫勾唇一笑,說道:“倒也可以,不過我王遠錫向來有什麼說什麼,還望到時候你家主人不要生氣。”
蔡元祯心想着這個王遠錫有種啊,擺明了是在說“你家紙要是不好可别怪我在那麼多人面前說出來”,蔡元祯就佩服這樣的人。
那侍者應該也是見過大場面的,笑着說:“無妨,我家主人要的就是實話。”
說完後,那侍者便将卷軸鋪在了桌子上。
待到紙鋪好後,衆人皆是發出一聲驚歎,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薄而不透的紙。
這紙看起來無比輕盈,在日光下仿佛能折射光芒,卻絲毫不覺得刺目。
邵璃瑛好奇地拉了拉蔡元祯的衣袖,問道:“這是什麼紙?”
蔡元祯也答不上來,隻猜測:“看不出來,隻不過應該上了年份,估計制造方法已經失傳了,市面上也從來沒有見到過售賣這樣的紙。”
邵璃瑛點了點頭。
人群中有人說:“如此極品的紙,配上王大家極品的字,今日看來我們是要一飽眼福了。”
旁人說話間,王遠錫便已經下筆了。
剛寫了兩個字,衆人就驚了,這墨水寫到了紙上,幾乎要糊成了一團。
大家竊竊私語,看來紙也并不是看起來好就是真的好,哪怕是今日在大會上出現的再普通的紙,都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王遠錫也不再寫了,直起身看着那位拿紙來的侍者,笑着說:“看來這字今日是沒法寫了呢,你還是把這紙拿回去還給你家主子吧。”
那侍者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又拿回去的話面子上多挂不住。
正當他猶豫間,蔡元祯站了出來說:“紙卻是好紙,字也是好字,隻不過其中的調和劑不對付。”
衆人紛紛回頭,将目光落到了一個臉龐清秀的女子身上。
品紙會上向來女子就不多,更何況是這樣年輕的女子,大家都有些好奇她是什麼來頭。
王遠錫笑着說:“看來這位姑娘是有什麼高見了。”
蔡元祯說:“高見倒是也談不上,隻不過不忍心看着這麼好的紙承擔了污名。王大家寫的字确實是好字,用的墨也是好墨,依我瞧着您用的應該是墨中精品,鎏金朱砂貢墨。”
“您确實很會選墨,這塊墨很适合您的筆風,不過并不适合用在如此柔韌的紙上。這張紙确實算得上是紙中極品,但也正因如此,極品遇上極品反而會‘對打’,不如換了尋常的松煙墨,或許更能展現這張紙的品性。”
衆人面面相觑,王遠錫點了點頭,身旁伺候的人也很會看眼色,立馬去取了尋常的墨。
果然,換了尋常的墨之後,落筆那一瞬間立即成型,尋常的墨迹看起來也增添了幾分厚重之感。
大家紛紛感歎:“确實是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