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如今元安帝年紀大了,對這個兒子他竟洋溢出無盡的憐惜。
元安帝揚了揚手說:“宣。”
蕭楚陵入殿後恭敬地行禮,禮數周全得體,确實比剛作質子回來的時候好多了。
元安帝聽見蕭楚陵說:“兒臣給父皇請安,望父皇龍體聖安。”
元安帝看着大殿上站着的這個尚且面色青稚的兒子,微微一笑:“今日你倒是難得有空進宮請安,是江少師給你安排的課業都完成了嗎?”
蕭楚陵點點頭說:“說來慚愧,江少師随皇兄巡行前确實給兒臣布置了不少課業,如今也還未做完。”
“不過眼下入秋了,兒臣府上的院子裡種出了許多金盞菊和栗子,兒臣便叫人制成幹茶和點心,心念着要送給父皇品嘗。”
蕭楚陵說這番話的時候,手心還是免不了出汗。
今日的這一行為和這番話,也全部都是江煜教他的。
江煜說:“論才學你比不過睿王,論謀略你比不過雍王,你與他們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陛下對你的情感。你自幼出使為質,雖與陛下關系并不親厚,可也正因如此,陛下對你的感情也最為複雜。”
“如今陛下年邁,心腸也跟着軟了,你必須扮演好一個與世無争的孝子形象。這樣既能離紛争遠一些,也能得到獨一份偏寵。”
蕭楚陵聽完隻覺得不愧是江少師,一切都看得明白透徹。
隻不過,蕭楚陵在面對這個掌握着生殺大權的人之時,還是會忍不住膽怯。
不過這份膽怯被元安帝看在眼裡,都認為是在當質子時受了委屈,才會變成如今這般謹小慎微。
太監将蕭楚陵帶來的東西呈了上去,元安帝仔細端詳了一番,随後拿起一塊栗子糕品嘗。
吃完之後,還不忘贊歎:“入口綿密、唇齒留香,想來今年又是一個豐收之年,才會有如此好的栗子。”
蕭楚陵點頭稱是:“這都是父皇勵精圖治的成果。”
幾句話,說得元安帝開懷大笑。
前綴鋪墊完了,蕭楚陵開始引入自己今日來真正想說的話題:“父皇,聽聞前幾日惠妃娘娘中毒了,兒臣也是擔心不已,不知如今惠妃娘娘身體如何了。”
一提起這件事,元安帝臉上的笑意減淡,他說:“倒也無大礙,隻不過這下毒之人太過猖狂,竟然敢在宮中謀害妃嫔,簡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他今日敢謀害妃嫔,明日是不是就敢謀害朕。”
元安帝這一番話說出,吓得蕭楚陵額間流下一顆豆大的汗珠。
怎麼好端端的就把這件事的性質往惡劣了說呢?這完全是兩個概念好不好。
雖然膽戰,但蕭楚陵還是面不改色繼續道:“父皇,聽聞此事與紙造司的紙師相關,但那紙師兒臣曾見過,不過是一個柔弱女子,而且與惠妃娘娘也并不相熟,想來也沒有這個動機去做這件事。”
一番話說完,元安帝微眯起了雙目,身子緩緩向後靠,嗓音低沉地說:“你怎麼如今關心起了後宮之事?”
雖然元安帝言語平淡,可蕭楚陵還是察覺到了危險的意味。
江煜曾說:“陛下生性多疑,你不要過多地表現出對其他人的過分關注,否則可能會給那個人帶來無妄之災。”
蕭楚陵盡力壓制自己的緊張,說道:“兒臣并非擔心後宮之事,隻是擔心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若是抓錯了人讓真兇逍遙法外,那宮中豈不是還有危險在?”
“兒臣是擔心父皇的安危呀。”
果然,這一番話下來,元安帝的臉色緩和不少。
但他還是揮了揮手說:“此事你不必擔心,可疑之人都已經入了诏獄,去了那種地方沒有一個人能忍住不說實話,你就放心吧。”
蕭楚陵還想繼續說,元安帝便打斷了他:“你也去瞧瞧你母妃吧,難得入宮一趟。”
蕭楚陵躊躇再三,雙手攥緊又放開,最終微微欠身行禮,說道:“那兒臣便先行告退了。”
出了文華殿,蕭楚陵心頭一陣失落。
今日瞧着根本沒幫上蔡當家什麼忙,她根本就不可能會在宮中行下毒之事,她要不就是被人陷害,要不就是被拉出來當了替罪羊。
雖說蔡當家出事的當天,蕭楚陵便已經加急送信給江煜,可他如今還得陪着睿王巡行,哪有那麼快回來?
蔡當家被送進诏獄之後,蕭楚陵還特地詢問了诏獄究竟是什麼地方,聽說那是關押罪臣的地方,裡面的刑罰恐怖如十八層地獄……
蔡當家雖性情堅韌,可到底是個柔弱女子,又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蕭楚陵隻覺得自己的這顆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鍋裡煎了一樣,甚至還做夢夢到蔡當家渾身是血傷痕累累的模樣。
可到底要怎麼辦,才能救她?
蔡當家,我究竟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