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到屋子裡,蔡元祯才知道什麼叫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裡面幾乎除了桌子椅子還有床,其他一應沒有。
不過收拾得倒是挺幹淨的,看得出這間屋子的主人十分愛幹淨。
可縱使再愛幹淨,這滿是塵土的土地風一吹便會揚起灰塵,又能幹淨倒哪兒去?
院子是好幾間屋子圍起來的,屋子分間而租,清不過是租了其中一間,院子裡還有其他幾戶人家的婦女孩童正在院子裡做針織,見到翟子言領了個容貌清秀,衣着不凡的女子進屋,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雖說外面秋風大,但翟清猶豫了一下,還是敞開了門窗。
蔡元祯明白此意。
青天白日男女共處一屋,若是還關上了門窗,那豈不是叫人想入非非。
蔡元祯心想,這個翟清确實是個考慮周到的人,難怪會得王英蓮青眼。
蔡元祯在滿是斑駁的桌子前坐下,翟清立馬用剛燒好的熱水為她跑了杯熱茶。
雖說這茶葉都是碎的,茶杯也沒什麼講究,但在這個環境下還能有一杯熱茶,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
翟清見蔡元祯看着這茶半天卻未曾喝,頓時面上大窘,心想着蔡姑娘說到底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定然是瞧不上他這陳年碎茶。
蔡元祯瞧出了他的窘迫,随後笑着端起茶說:“這茶正好暖身子,多謝了。”
說罷,蔡元祯将茶一飲而盡。
結果......差點沒被燙死!她忘了這茶是剛沏的了。
蔡元祯連忙吐着舌頭散氣,翟清連忙倒了杯涼水,蔡元祯将涼水含在嘴裡含了好一會兒才好受些。
蔡元祯緩過來之後見到翟清擔憂的眼神,立馬對着翟清笑道:“讓翟公子見笑了。”
翟清臉頰一紅,眼神閃躲了一下,随後道:“蔡姑娘不嫌寒舍簡陋,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蔡元祯想起了正事,随後将自己帶來的匣子放到了桌上,匣口朝裡打開:“這是幹爹讓我帶給你的,眼下距離春闱還有些日子,你在上京總得過日子。”
翟清連忙擺手道:“大可不必!我也是能掙錢的,去街口幫人寫信或者賣些字畫,不需要王老爺接濟......而且他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不好再收他銀錢。”
蔡元祯歎息了一聲:“翟公子,眼下對于你來說最終要準備科考,若是你将心思都放在了讨生活這件事上,那豈不是浪費你從前如此辛苦學習的光景?”
蔡元祯一字一句苦口婆心,翟清明顯聽了眼神微動。
蔡元祯放柔了聲音繼續道:“翟公子,我知道你們讀書人一身傲骨,可如今世道艱難,你能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如今隻差臨門一腳了,你可千萬要抓緊最後的時機。”
翟清聽完蔡元祯這番話後良久沒有說話,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起身鄭重其事地行了個禮:“翟清此生能得王老爺和蔡姑娘相助,實乃小生之幸,來日若是有機會,小生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報答。”
粉身碎骨這幾個詞在蔡元祯聽來未免過于沉重了,她定了定神,隻說:“倒也不必如此,若是将來你有能力,也希望你能竭盡全力去幫助别人。”
翟清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蔡元祯還靜坐着和翟清聊了會兒天,她這才知道原來王英蓮資助的寒門學子不隻他一個,隻不過他是同批年齡中最出色的,而且還是通過鄉試第一的好成績來到了這裡。
蔡元祯聽了這番話若有所思,看着翟清提起王英蓮時滿是感激,她不禁産生了好奇的想法。
王英蓮究竟是在幫這群寒門學子,還是在幫從前那個同樣走投無路的王貞?
離開的時候,有幾個和翟清相熟的婦人對着蔡元祯笑着喊道:“姑娘,翟公子可是狀元之才,你瞧上他準沒錯。”
“就是就是。”
說罷,她們還相視一笑。
翟清慌張地擺手,從臉頰紅到了耳朵根,小聲說:“不是不是。”
蔡元祯倒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回以淺笑,随後便離開了。
走出這裡,烏壓壓的天空已經放晴了。
蔡元祯從前隻道上京繁華,卻不知道繁華一角還有如此貧瘠的地方,而那些為了生活而努力的人,蜷縮在這小小的天地,經曆着屬于他們的酸甜苦辣。
蔡元祯不免歎息。
一擡頭,蔡元祯發現有個孕婦蹲坐在橋底下捂着肚子哀嚎。
蔡元立馬上前詢問:“你怎麼了?”
大着肚子的婦人臉上盡是痛苦之色,額角也出了不少汗:“我肚子疼......”
蔡元祯連忙說:“我送你去看大夫。”
那婦人抓住了蔡元祯的手說:“我......我丈夫就是大夫,你送我回家就是來。”
“好。”蔡元祯毫不猶豫地道。
那婦人的家并不遠,到了她家中後,蔡元祯看了一圈都沒見到人,便問道:“姐姐,你丈夫在家嗎?”
那婦人坐在椅子上說道:“大抵是在内堂,不如你去幫我瞧瞧。”
蔡元祯連忙跑到内堂,但很快便察覺到一絲不對。
那婦人說她丈夫是大夫,可進屋來之後都沒有看到家中擺放草藥,或者是看診所需要的任何一件東西。
蔡元祯剛想轉身往回走,卻見院子的門都被關上了,方才那個捂着肚子的婦人也站起了身子,看起來早已安然無恙,而且眼神兇煞。
蔡元祯變了臉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話音剛落,就有人在她身後用帶着淡淡香氣的毛巾捂住了她的嘴。
蔡元祯死命掙紮,可還是抵不住力氣漸漸消散,最後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