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祯自打手殘缺了之後,修紙的效率低了很多。
無法提升效率,那隻能拉長時間了,蔡元祯如今每天在藏書閣待的時間也是越來越長。
又是一個滂沱大雨天,紙造司來的那兩個年輕後生到了下值的時刻便和蔡元祯打了招呼離開了。
其中一個年紀較長的還不忘提醒蔡元祯:“蔡大人,時候不早了,今日又是多雨,還是早些回去吧。”
蔡元祯含糊地應了一聲,随後說:“我沒事,你們不用管我,先回去吧。”
那兩個後生對視了一眼,随後對着蔡元祯施了一禮,恭敬道:“那我們便先回去了。”
蔡元祯頭也沒有擡,連忙說了兩句:“行了,快回去吧。”
等他們走後,蔡元祯又陷入了一個人的長時間的修紙過程。
修紙并不是說停就可以停的,就拿狼毫筆點漿來說,若是不一次性将同一個地方修補好,等你明日再來,原本修補的地方都已經幹了,等你第二日再來點漿,濕潤的地方與幹燥的地方連接會不自然,眼尖的人一下就能看出差異。
因此隻要同一個地方隻要沒有完全修補好,蔡元祯是絕對不會放下工具休息的。若是碰上夏日,紙張幹得快的情況下,她去如廁都得把控好時間,以免耽誤了最佳的修補時間。
而且蔡元祯就像這些紙一樣,極端讨厭下雨天,潮濕的雨季容易讓紙張發黴腐爛,也會令人情緒不佳。
淅淅瀝瀝的大雨讓整片天空都烏壓壓的,讓今日的天看起來黑得特别早,蔡元祯過于投入一時忘了時辰,直到聽到遠處傳來的暮鼓聲,這才意識到宮門快要下鑰了,匆匆忙忙收拾了東西準備離宮。
上天似乎并不眷顧她,恰好在她匆忙趕出宮的時候雨勢最大,導緻她的裙擺和鞋襪都濕透了。
不過眼下她可顧不上這些了,若是這次再錯過了宮門下鑰的時間,可沒有蕭晗宸帶她出宮了。
蔡元祯壓低了傘拼命趕路,卻不承想耳畔傳來一聲馬吠,她受了一驚,擡頭一看卻見一匹高頭大馬翹起了前蹄,若是她再莽撞一點,恐怕此刻就要倒在馬蹄下了。
趕馬車的車夫盛氣淩人地怒斥道:“你是哪個宮裡的?在宮裡橫沖直撞的,你有幾條命?”
蔡元祯驚魂未定,但也知道在宮中這樣莽撞确實是自己的錯,連忙屏息斂聲,行禮緻歉:“下官蔡元祯,奉陛下之命在藏書閣修補古籍,今日沖撞了貴人實乃下官無心之過,還望貴人見諒。”
能在宮裡頭乘車坐轎的那都是大人物,雖然還不知道轎子裡坐的是誰,但絕對是個可以讓她這個小人物頃刻間灰飛煙滅的存在。
蔡元的話剛說完沒多久,馬車的繡金穿珠簾便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給掀開了,探出了一張如玉雕般精緻又冷峻的臉。
看見裡面坐着的人,蔡元祯頓時心跳漏了半拍。
隻見江煜輕輕一笑,悠悠地道:“原來是蔡大人,雨天路滑,蔡大人應當小心才是。”
看似關心的話語,卻不似從前那般溫暖,蔡元祯隻覺得他今日的笑容都有些冷,讓人覺得無比疏離。
蔡元祯應聲道:“是下官無禮了……多謝江侯大人不記小人過。”
雨勢實在是大,方才蔡元祯的傘都被折彎了,此刻已經遮擋不了多少雨水,眼下半邊肩膀都已經濕了,但江煜卻仿佛對此視若無睹。
江煜看了一眼這瓢潑大雨,随後說:“雨勢太大,蔡大人還是早點回去吧,我與你不是一路,我便不邀你同乘了。”
說罷,便直接放下了簾子。
車夫也非常識趣地趕緊駕馬,越駛越遠。
蔡元祯看着馬車頭也不回地離去,頓時覺得一陣心寒。
若是換作從前,江煜看見她這樣一定會把她攬在懷裡,心疼地責備她怎麼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可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們早就已經不是“一路人”了,歲月早就已經斬斷了他們的退路。
可看着馬車遠去的背影,她竟然感覺自己的心一陣一陣刀絞一般的痛,臉上流淌下來的也早已分不清是雨水更多,還是淚水更多。
她還是需要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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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蓮在東宮加派了看守的人手,尤其是蕭晗宸的寝宮附近,生怕出一點差池。
他甚至還提前準備好了水源,若是東宮真的走水,那也能在第一時間進行滅火。
看着王英蓮謹小慎微的樣子,跟在他身邊的小夏子都覺得有些一反常态:“幹爹,蔡元祯給你的不會是個假消息吧,或許這個隻是她麻痹咱們的幌子,她保不齊還是站在江侯那邊。”
王英蓮冷冷地瞥了小夏子一眼,嗤笑了一聲道:“若是從前,或許我還會覺得她是在向咱們假意投誠,可這段時間都是她在幫助我們和江煜為敵呀!而且近來有許多我不便出面的事,都是交由她去做的。”
“若是将來她反水,這些事也都夠她砍腦袋了,咱們也用不着擔心。”
小夏子點了點頭,随後對着王英蓮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還是幹爹會謀算。”
王英蓮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