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魔法師開始融化了,字面意義上的那種融化。
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根被丢進火焰裡的蠟燭,身上的黑色長袍和他蒼白的肢體一起,逐漸的化成了一種漆黑無比散發着腐爛惡臭的泥巴,滴落在廣場的地面上。
更可怕的是,這坨爛泥像是還帶着自我意識一般,朝着周圍的‘活物’撲了過去。
最先被爛泥巴覆蓋的,正是瘦子傑克和押送他的兩個衛兵。幾乎是一瞬之間,三人便被黑泥吞噬殆盡,也跟着融化成了黑泥中的一團,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影子。
這他媽是什麼玩意?超倍濃度的王水嗎!碰一下整個人都化沒了……這異世界也太危險了吧!
艾黎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不僅如此,她可能是太過激動,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手腳。手镯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狀态,觸感的溫度瞬間提升,燙得艾黎尖叫了一聲,拼命用手甩動了起來。
察覺到宿主恢複正常,手镯的溫度又降了下去。
艾黎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她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那個逐漸朝着人群撲去的黑泥怪,毫不猶豫的轉過身就打算跑路。
和她有着同樣想法的不在少數,廣場上瞬間就混亂了起來。人們四散奔逃,充斥着絕望的哭喊和嚎叫聲,就連天空都像是在一瞬間變得昏暗了起來。
“融化!他在融化,天哪!是深淵侵蝕……别碰他!都快跑啊!”
“為什麼這兒會有深淵?”
“救命啊!聖靈啊,救救我們吧!”
四周響起的慘烈哀求聲,終于讓金·拉普特回過神來。
深淵侵蝕……那個該死的魔法學徒,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接觸到深淵的成為感染者的?教堂的那群牧師和神父都在做什麼?有魔法師接觸深淵的事情為什麼沒有人提前發現?
“隊……隊長,怎麼辦啊?”
原先被魔法師甩出來的兩個下屬此刻看到這一幕早已吓破了膽,他們顫抖着爬了起來,無措的看向金·拉普特。
“隊長,要不我們逃吧。”
“深淵感染者不是我們能對付的,還不如直接走人……我是說,我們應該快點去通知其他人。”
“誰來都沒有用的!那可是深淵……我們完蛋了,所有人都要死!”另一個下屬絕望的嘶吼打斷了他的話:“逃不走的,我們一個都逃不了!”
金·拉普特咬緊牙關,努力不讓下屬察覺到自己的雙腿也在打顫。
深淵感染者這個東西,他隻在教會的神父們口中聽過,但被深淵侵蝕的地區距離塞塔聯盟太遠了,更别提古岩城這個在塞塔聯盟中也屬于偏遠距離的所在……
沒有人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面對這可怕的感染者,以往聽到的所有關于它的情報,此刻都像是被屏蔽掉了一般,竟是絲毫沒能回憶起來。
其實回憶起來也沒有什麼用吧?那可是他們這些凡人碰到就死的可怕存在。與其把這條命丢在這兒,不如趕緊逃跑,去找愛麗娜,去找嶽父嶽母,去通知上頭讓他們找更多的人過來救人……對,應該這樣做才是。
“對,離開……現在就……”
金嘴唇顫抖着,仿佛自言自語一般的念叨着。
可他的雙腿卻并未退卻一步,眼神反而直勾勾的盯着已經完全融化成為了一大團黑泥的深淵感染者。
“隊長!”
下屬還在旁邊催促着,不遠處是人們倉皇逃竄時發出的哀嚎聲。
時間卻在這一刻仿佛變慢了無數倍。
金·拉普特看到了一個孩子被人群推倒在了地上,慌不擇路的人從他的腿上踩過,孩子發出了凄慘的哀嚎,但無人在意他,所有人都在逃命。
面對着逐漸逼近的深淵,孩子哭着将自己的身軀塞進了花壇的一角,閉着眼睛做出了祈禱的姿勢。
而深淵的黑泥不會因為獵物的年紀而停下捕食的步伐,金看到那無光的黑泥伸出無數的觸角,朝着那孩子所在的位置探了過去。
它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對于已經受傷了的孩子而言,卻沒有逃過一劫的機會了。
理智告訴金·拉普特,面對這種情況,自己應該第一時間保護好自己的安全,然後快點回去找到家人,将他們帶離這座變得危險起來了的城市。
他不過是幾百号城衛兵裡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隊長而已,還輪不到他來考慮如何拯救其餘人……
對,就是這樣!
金·拉普特握住劍柄的手顫抖着,冷汗直冒。
他不停地說服自己,抛下眼前的一切,趕緊逃命,沒有任何事物比自己的生命更可貴。
但……當那黑泥的觸角即将抵達那個瑟瑟發抖的孩子所在花壇的時候,金隻感覺自己腦袋嗡的一聲響,刹那間,他聽到自己的喉嚨裡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吼聲。
“給我住手,你這個被聖靈抛棄的肮髒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