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把程在野往卧室帶,推開浴室的推拉門懶洋洋靠在旁邊:“就是這個淋浴用不了。”
又擡眼問:“你會修麼?”
程在野懷裡還抱着那株向日葵,左右看了看,問:“放哪裡?”
姜守言沉默片刻,接了過來。沉甸甸一大株,很顯眼,不知道過來的路上會不會有人盯着他看。
浴室鋪的白瓷,光線照得很亮堂。
程在野蹲在地上關水閘,又去擰拆淋浴頭:“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可能是最近下雨,混進了泥沙,換個過濾的就行。”
兩人的視線透過浴室裡那面半身鏡接觸了一眼,又很快分開。
洗手池的台面上放着簡單的洗漱用品,旁邊還挂着姜守言的毛巾,空氣裡萦繞着很淡很淡的冷香,像主人一樣不苟言笑。
程在野垂眸,喉結輕微滑動,呼吸突然變得緩慢。
姜守言靠在門邊,食指摩挲向日葵的葉片。
房間裡的浴室沒有外面那麼大,被程在野的身高一襯,更顯小了。
程在野目測一米九往上,穿了一件淺灰色的工裝背心,配一條黑色運動褲,彎腰蹲在地上的時候肩背展得很寬,手臂肌肉緊實,随着擰花灑的動作,繃起幾根很有張力的筋。
姜守言看着看着就有點想抽煙,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抽了,但突然犯了點瘾。
姜守言把向日葵橫放在窗沿上,從床頭櫃拿了煙盒和打火機,又重新倚靠回窗沿邊。
淡色的煙霧飄上來,被陽光照得橘黃,姜守言看見浴室裡的程在野站起身,偏頭擰了什麼東西。
他的頭發松軟搭在額間,發色介于黑和棕之間,發梢稍卷,不誇張,顯得有些散漫。
姜守言其實第一次見程在野的時候,就覺得有點眼熟。或許是因為工作了這麼多年,見過了太多骨相相似的西方人,也或許是因為程在野偶爾垂眸,透出的那幾分屬于東方人的溫潤謙和。
他的母親一定是一位很優雅的東方女性。
姜守言稍稍眯了眯眼,緩緩吐出一口淺薄的煙霧。
程在野回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光線柔軟了姜守言的輪廓,向日葵安安靜靜躺在他腿邊,那雙微揚的、冷淡的眼,被煙霧萦繞得有些纏綿,在離程在野更近一點的距離,和他不疾不徐對視着。
程在野捏着閥管的手指一松,冷水霎時凍了他一激靈。
姜守言嘴角揚起,很輕地笑了一下。
程在野抿着唇回頭,把收尾工作做完,又拖幹淨地上的水,最後有些狼狽地從浴室走了出來。
姜守言看着自己的陰影輪廓一點點爬上程在野的身體,最後停留在程在野胸前。
程在野說:“已經修好了,花灑可以正常出水了。”
他被水滋得有點狼狽,小腹和胸口濕了一大塊,還有幾滴濺到了頭發上。
姜守言的視線就那樣一點點往上滑,最後對上了程在野的眼睛。
“嗯,辛苦你了。”
說話間,程在野聞到了很淡的煙草香。
花灑修好了好像又沒有什麼能多留一會兒的借口,程在野視線偏垂到向日葵上,試圖從一個修理工變成園藝工。
還沒等他說話,姜守言先開了口:“濕衣服穿久了不好,要換一件麼?”
這點水對程在野來說不算什麼,下樓走到到停車場那截距離就能被太陽曬幹大半。
但他還是笑着說:“麻煩你了。”
姜守言點點頭,摁滅還剩大半的煙,錯身走向行李箱:“我有幾件偏大的短袖,你應該能穿。”
程在野跟着回頭,眸光突然一頓。
他看見一枚戒指從姜守言頸間滑了出來——一枚款式很素的女士銀戒。
特意用繩穿挂在脖子上有很多種可能,程在野思緒翻飛,直到姜守言把一件白短袖遞到跟前:“給你。”
程在野飛快瞥了眼他左手無名指指根,上面沒有長期戴戒指留下的戒痕。
沒有訂婚,也沒有結婚。
程在野不由松了口氣,緩緩道:“謝謝。”
姜守言:“不客氣。”
他又重新靠回了窗邊。
程在野在原地停了幾秒,往前走了幾步,把短袖搭在椅子上,伸手拽住後領口,開始脫衣服。
灰色背心順着他的腰脊一點點往上,微弓的肩背像是翺翔海面的鷗鳥的翅膀,帶着最原始的、不被拘束的力量。
程在野彎腰放下濕了大半的背心,剛拿起短袖準備往身上套,就那麼不經意透過浴室那面鏡子,看到了身後的姜守言。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窗沿上,光線從後給他的輪廓撕了層絨邊,五官卻融在一片霧似得陰影裡。
程在野覺得那陽光曬不透他,反而映得他輕飄飄的,好像随時能從窗口栽下去。
似乎對程在野這麼久沒動靜感到困惑,姜守言微微偏了視線。
偷看被當場抓包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他隻是很輕很緩地笑了笑,那笑不到眼底,禮貌疏離,讓人看起來莫名覺得有些……痛。
空氣惬意安靜。
程在野忽然轉過了身,那些張揚野性,透着蓬勃生命力的所有都完完整整袒露在姜守言眼前。
他一步步走近,停在一個稍近但不冒犯的距離。
陽光帶了層薄溫曬在程在野身上,他緩緩垂眸,落在姜守言手邊,問:“姜守言,今天可以加到你的微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