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悔肅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出現了崇敬而懷念的表情。

“對于我來說，我相信正教的人救了與他們本不相幹的我這件事是真的，但那時的我太小了，這始終隻是一個聽來的故事。但是我從小聽到的正教人的灌輸裡，殺人不眨眼的魔教的人救了與他們本不相幹的我，這件事卻是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了我的眼前，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場面的。”

獨孤單這時已經沒有在哭了，可是淚痕還是挂在他的臉上，莫悔肅輕輕用指腹替他擦幹淨了。

“那時師父站在我的面前對我伸出手，他說的是‘你這孩子資質不錯，人也機靈，剛好我夫人有身孕了，你就來當我的弟子吧，等我孩子出身了，就做他的大師兄，讓那孩子從小也有個伴。’”

“等到我九歲的時候，你出生了，對于你來說，我到那一刻起才是你的大師兄。可是對于我來說，你還在師娘肚子裡的時候就是我的小師弟了。師父保護了我、教我武功、養我長大，他做得理所應當。而我保護你、教你武功、養你長大，那些同樣都是我該做的，哪怕為你把忘憂香引到我自己身上也是我分内的事，千萬不要覺得你因此就欠了我什麼。”

這一次與上一世不同，上一世莫悔肅是在他們隐居的小屋那裡被獨孤單救醒的，他當時發現自己的功力開始壓不住忘憂香的毒性時還在發愁要怎麼辦的時候獨孤單就不見了。當獨孤單回來質問他探子的事的時候，莫悔肅就知道獨孤單去找正教的人了。

莫悔肅怕他繼續毒發下去獨孤單那個性情中人一定會一次次地去正教那裡試着給他找解藥，更怕他死以後獨孤單會去找正教人士報仇。沒有任何牽挂的獨孤單，在失去莫悔肅這個世上最後一個情感的錨點後，他會怎樣自暴自棄地過日子，莫悔肅根本不敢去想。

所以莫悔肅那時隻能對着獨孤單承認然後不做任何的解釋和辯駁，他不需要獨孤單把他放在心上在乎他的生死，這樣他才能一門心思地為了自己的存活而打算。而他的清白則是獨孤單後來武功大成了以後，一點點追殺正教中人後從這些人口中聽來的，又或者去正教老巢裡找了各種文件後拼湊出來的。

莫悔肅當時的行為确實保住了獨孤單一時的生機，卻又讓他的後半生永遠陷在了自己間接謀殺了為自己付出一切的人的無盡悔恨裡。很難說那是一個正确的做法，但是當時的莫悔肅别無選擇。

但是現在蕭楓之的介入讓事情産生了變化，莫悔肅和獨孤單現在都處于萬家的核心勢力範圍之内了。隻要他們倆表現地足夠低調，那麼江湖上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去向。而這一次，确保了獨孤單接下來幾年人生安全的莫悔肅才有了解釋的空間和勇氣。

“你剛剛問我是不是正教的探子，我隻能回答是的，因為我真的是的。可是你問我為什麼，我卻無法回答你，因為我真的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師父師娘和你的事。如果有，叫我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直到此時，莫悔肅的語氣裡才有了一點激動，他抓住獨孤單一邊的肩膀看着對方的眼睛。

“小單，我不求你能相信我，反正我也最多隻有兩三年的命了，你哪怕現在動手要殺我，我也不會有一句怨言的。但是你還有很多功法才剛開始練，你還需要幾年的時間，萬家是你再好不過的藏身地點了。我看那位小殿下的資質也很好，你教他武功換萬家庇護你，這就不會壞了江湖上的規矩。等他長大離開萬家了，你也正好武功大成了，到時候随你想要繼續調查真相替師父他們報仇也好，想一個人自在逍遙也好，江湖上都不會有人能危及你的性命了。”

“我……你讓我一個人想想。”獨孤單現在整個人都很亂，一時間太多的信息紛至沓來，讓他猶如身處一團亂麻裡，“但這不代表我信了你了，現在你的命在我手裡，給我乖乖呆在萬家哪裡都不準去。否則，我就當你是心虛騙我，我一定會殺了你的，聽見沒有！”

說完的獨孤單不等莫悔肅回應就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而莫悔肅在身後目送着他的身影離開，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有他握緊寝被的雙手透露出他此刻的内心并非如他臉上表情那樣淡定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