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她并沒有看到什麼。剛才調動全部血液入眼,隻為移動眼神聚焦點的時候,她的視野已然籠罩了一層黑霧,并疊加着忽明忽暗閃爍着的太陽的七彩光圈。要說有沒有降谷零和伊達航的影子,她還不大确定。或許那兩個晃動的亮白色輪廓便是自己平日裡所熟知的同期。
好吧,現在不該把精力集中在大腦——極限已經到了,她想。或許早在幾分鐘前,幾百米前,她便有了想死的念頭。
畢竟這可不是平時的練習。如果能借此機會嘗試剪斷這條名為極限的紅線,說不定未來的體能訓練還能變得輕松一些。
汗水徑直流進了那雙本就疲憊的眼睛。這下是真的看不見了,連之前唯一在移動的太陽光圈,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弦音閉上了眼,身體前傾,憑借最後一點慣性作用,撞向了終點線。
…
隐約間,她聽到了秒表計時停止的聲音。于是雙腿一軟,順勢躺在了地上。耳朵被嘈雜的電波聲填滿,就連咳嗽的力氣都已經失去。她隻能用幹澀的喉嚨大聲喘氣。
可是跑完怎麼能躺着呢,她想。怎麼着也應該站起來走走,順便去裁判員那裡看看自己是不是倒黴的倒數第一。再這樣跟糊面團一樣癱在地上不動的話,身體機能的恢複方面恐怕會出點問題。
雖然這麼想,但她除了喘氣以外,似乎已經失去了站起來的能力,連動手指都成為了一件極其費力的大事。即使有熟人到她身邊,她也沒辦法打手勢讓别人扶她起來……
“木下,剛跑完的時候躺着可不好…來,我扶你起來。”
弦音恍惚着睜開眼。在太陽光的背光處,她似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渾渾噩噩中,好不容易分清了傳入耳朵的所有音節連起來表達的含義。于是,她用盡力氣,朝對方伸出了手。
在好友連拉帶扯的幫助下,花了足足半分鐘時間,木下弦音終于得以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她穩住重心,微微擡頭望向陽光下的少年——他好像是專程跑來接她的?
話說回來,那兩個美其名曰在陪跑的體能怪物又跑到哪裡去了?
“諸伏…?”
“是我。你現在可以不用說話……”
木下弦音撇過頭,猛地咳嗽兩聲。又費力地朝諸伏景光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班長和降谷…跑哪裡去了?”
“去教室喝水了——他們的反應可沒你這麼強烈。”景光微微笑道。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景光看向木下弦音的眼神開始漸漸複雜起來。當事人察覺到他的沉默,于是有些無奈地擡起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沒人誇過你的眼睛很好看嗎?特别是笑起來的時候。”弦音努力着扯出一個真誠的笑容,用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所以呢,剛剛明明還在笑的。為什麼突然不笑了?”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可沒說以後就沒法見面了,又不是生離死别。”
“我知道。”
少年沉默半晌,最終還是笑了出來。
“畢竟是木下弦音呀,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簡單的工作擊敗?”
“……這倒不一定。”弦音随手抽了張裁判員桌上的紙,擦去頭上的汗水,“木下弦音這個女人,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總而言之,如果今天以後再見到我,不……要是那種事情真的碰巧發生的話,别記得我。”